县里老师坚持收留留守儿童 十五年如一日 学生买下隔壁房子给他养老
更新时间:2025-03-31 06:00 浏览量:2
刘广明最近有点咳嗽,去年县医院说是支气管炎,也给开了药,吃了几天好像没啥效果,他就没再继续。五十七岁的人了,老毛病,熬一熬就过去了。
他站在教室窗边,看着墙角的水壶上泛起一层薄灰。七月的风掀起一阵尘土,从院子那头的杨树下卷过来。那棵树是他来的第三年栽的,现在都能遮住大半个操场了。
“刘老师!”
他一愣,回头看到满头大汗的小黄站在门口,鼻尖上的汗珠摇摇欲坠。
“哟,放暑假回来了?”刘广明咧开嘴,露出一排带着茶渍的牙齿,“快进来,快进来。”
小黄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桌上,里面鼓鼓囊囊的,“给您带了点罐头,我妈说您一个人,有时候懒得做饭。”
“真不用这么客气,”刘广明摆摆手,但眼睛却亮了亮,“坐吧,喝水不?”
小黄摇摇头,在已经开始脱漆的桌椅边坐下,目光扫过教室的每个角落,最后落在了后排堆着的几张行军床上。
刘广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学期只有三个孩子住校,比去年少了。”
“是好事,”小黄点点头,“说明外出打工的父母能把孩子带走了。”
教室里的风扇嗡嗡作响,叶片上积了一层灰,每转一圈都带起一股热风。刘广明抓起桌上的茶杯,杯底还留着昨晚的茶叶渣。
其实这不是正规学校,只是刘广明十五年前在自家院子里腾出来的两间房,收留那些爷爷奶奶带不动、又没法跟父母去城里的孩子。他教他们基础的语文数学,让他们不至于落下太多功课。最多的时候,有十二个孩子挤在这两间屋子里,睡觉都是打地铺。
村里人都叫这里”刘老师的课后班”,虽然实际上,有些孩子一住就是一学期。
“听说小李考上大学了?”刘广明冲着水壶吹了吹灰,倒了半杯热水给小黄。
“嗯,北师大。” 小黄没接水杯,“刘老师,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跟您说。”
刘广明挑了挑眉毛,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啥事这么严肃?”
“我们班上那些在您这儿住过的,凑了点钱…”小黄有些犹豫,“就是您隔壁那套房子,我们想买下来。”
刘广明愣住了,下意识看了看窗外。隔壁的房子空了有两年了,老赵一家去了南方,再没回来。那房子比他这破旧的老宅好多了,是前些年盖的小二层。
“买来干嘛?”刘广明问,声音有点抖。
“给您养老用。”小黄直视刘广明的眼睛,“这些年,您收留了多少孩子?帮了多少家庭?我们商量着,等您退休了,那房子就是您的。”
刘广明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想起十年前,小黄第一次被送来的情形。那时男孩才八岁,瘦得像根竹竿,眼睛却亮得惊人。他爹妈在广州的玩具厂打工,奶奶刚去世,他就被送到了刘广明这儿。
“你们这是瞎胡闹,”刘广明终于找回了声音,“我不用那么好的房子,再说我也没退休,还能教几年呢。”
他走到教室后面,拿起一块抹布,随意擦了擦积灰的窗台,“你们都是好孩子,有这份心就行了。”
小黄没有动,只是从兜里掏出一份合同,“已经谈好了,首付我们已经付了,剩下的贷款,我们几个轮流还。刘老师,这事不是商量,是通知。”
刘广明的手停在半空,抹布上的灰尘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教室的墙角,有一道裂缝从去年起就一直在那里,像是在提醒着什么。他想起了下雨天屋顶漏水的情景,想起了冬天那几床薄得挡不住寒风的被子,想起了那些在这里度过童年的孩子们。
“你们…”他的声音哽住了。
小黄站起身,走到刘广明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刘老师,我爸说了,没您这些年的帮忙,我早就辍学打工了。我考上大学那天,我爸哭了。”
刘广明扭过头去,假装看向窗外的杨树,“那是你自己争气。”
“我们都记得您四点起床给我们做早饭,记得您大冬天骑摩托车送发烧的小张去医院,记得您把工资的一半都用来给我们买书……”小黄停顿了一下,“我们也记得,您为了给我们补课,错过了自己母亲的葬礼。”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扇还在坚持不懈地转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那不算什么,”刘广明低声说,“当时路太远,回不去了。”
他记得那天接到电话时,正在辅导几个孩子准备期末考试。他挂了电话,站在教室中间发了一会呆,然后回到黑板前,继续讲解那道数学题。
他没告诉任何人,也没有流泪。只是那天晚上,当所有孩子都睡着后,他坐在月光下,一根接一根地抽了一整包烟。
“您还记得小周吗?”小黄像是故意转移话题,“他现在在上海做程序员,月薪两万多。”
刘广明点点头,记忆慢慢回到了那个总是坐在角落,很少说话的男孩。“他父亲…还喝酒吗?”
“不喝了,”小黄笑了笑,“小周说他爸现在成了村里的麻将冠军,整天吹牛说儿子在大上海有多厉害。”
刘广明也笑了,想起那个常常带着淤青来上课的孩子,如今已经走得那么远。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一点,是那种老式的机械钟,秒针走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钟面有些发黄,上面的数字已经模糊不清。那是他母亲生前送给他的礼物,用了快二十年了。
“老赵家的房子多少钱?”刘广明突然问道。
小黄犹豫了一下,“四十二万。”
刘广明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么贵?你们疯了吗?”
“分摊下来,一人不算多,”小黄耸耸肩,“再说了,我们也不是都是穷学生了,小张去年就开始创业了,他出了一大半。”
刘广明想起那个总是忘带作业的淘气鬼,没想到现在竟然有出息了。
“我不能收,”刘广明摇摇头,“太贵重了。”
“刘老师,”小黄认真地看着他,“那天我们办同学会,聊到您的时候,大家都沉默了好久。然后小李突然说,如果不是刘老师,他可能早就成了社会的渣滓。您知道他父亲在监狱里关了多久……”
刘广明记得,他记得每一个孩子的家庭情况,记得他们的喜好,记得他们的梦想。
“我只是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刘广明说,“你们自己走得这么好,才是真的了不起。”
小黄没再说话,只是把合同放在了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房子周五交房,我们请了装修公司下周开始装修。您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风格或颜色吗?”
刘广明看着那把闪着金属光泽的钥匙,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这么多人,合同上写谁的名字?”
小黄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您看看不就知道了。”
刘广明拿起合同,翻到最后一页,在甲方一栏,赫然写着”刘广明”三个字。
“这怎么行!”刘广明惊讶地抬起头,“贷款怎么办?我这把年纪了,银行不会批的!”
“贷款在我名下,”小黄笑了,“您只要负责住进去,好好享受退休生活就行了。”
刘广明的眼睛湿润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小黄。窗外,那棵杨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述说着什么。
“都长大了,”他低声说,“都长大了……”
小黄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个瘦小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刘广明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色。
教室角落里,几本翻旧的课本整齐地摞在一起,最上面那本的封面已经卷了边。黑板上还留着上学期最后一天的粉笔字:暑假快乐,九月见。
小黄想起了十年前的夏天,刘老师带着他们在河边捉鱼的情景。那时候的刘老师,头发还是黑的,背还是直的,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
“刘老师,”小黄轻声说,“我看见您桌子上的诊断书了。”
刘广明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身来,“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吃药就行。”
“我查过了,”小黄的声音依然平静,“慢性支气管炎不及时治疗,会变成肺气肿。”
刘广明沉默了。他知道小黄一直想做医生,高考那年差了几分没考上医学院,最后去了师范。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他。
“老了,身体不中用了,”刘广明试图笑一笑,“没事的,真的。”
小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我们给您找了个保姆,周末来报到。就住在新房子里,您别拒绝。”
“你们这是……”刘广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您这些年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小黄说,“是时候让我们也操心一下了。”
刘广明转过身,走到摆放行军床的后排,坐了下来。床板发出吱呀的响声,像是在抱怨什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床沿上的一道刻痕,那是小徐离开前偷偷刻下的”谢谢刘老师”。
小黄知道刘老师需要一些时间消化这一切,便起身准备离开,“我明天再来,带您去看看房子。”
刘广明点点头,目送小黄走出教室。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风扇依旧在嗡嗡作响。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的水桶旁,舀了一瓢水,开始拖地。长柄拖把的把手上缠着一圈胶带,那是去年断了又粘上的。拖把头已经洗得发白,但刘广明还是很珍惜,每次用完都要冲洗干净,挂在院子里晾干。
拖完地,他把教室后排的三张行军床叠好,整理了一下床上的被褥。被子是去年冬天新买的,比以前厚多了,花了他大半个月的工资。
窗外,县道上偶尔有车经过,扬起一阵尘土。远处,收割机的轰鸣声断断续续传来,夹杂着犬吠和鸡鸣。
刘广明在教师椅上坐下,眼前浮现出那些年轻的面孔。他记得小黄第一次做出一道难题时欣喜的表情,记得小张因为想家而偷偷哭泣的夜晚,记得小李为了感谢他而画的那幅歪歪扭扭的画……
挂钟的时针指向了十二点,阳光正好照在他的办公桌上。桌面已经很旧了,边角处的漆都掉了,露出了里面的木头。桌上摆着一个褪了色的笔筒,里面插着几支削得很短的铅笔和一支钢笔。钢笔是他大学毕业时买的,用了三十多年,笔尖都磨平了一点。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本发黄的相册。相册很旧了,封面上的烫金字已经看不清了。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一张张照片记录着这十五年里每一个在这里住过的孩子。
有的照片已经泛黄,有的则因为保存不当而变得模糊。但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是一个故事,一段回忆。
最后一页,是去年毕业那天和小李的合影。照片中的男孩已经长得比他高出一头,眼睛却还是那么清澈明亮。
刘广明轻轻合上相册,把它放回抽屉里。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杨树。
树下,曾经围坐着一群孩子,听他讲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精彩。现在,那些孩子已经长大,走向了他们曾经只能在梦里想象的地方。
刘广明突然记起了那份诊断书上的字,医生说他需要休息,需要更好的生活条件,需要定期复查。他当时只是点点头,把单子折起来塞进了口袋。
“或许,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他对自己说。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刘广明的脸上。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温暖的触感。
远处,传来了孩子们的笑声。新的一批孩子已经放暑假了,他们奔跑着,欢笑着,就像当年的小黄,小张,小李……
刘广明笑了,他知道,生命会以各种方式延续下去。
而他,只是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
晚风吹过,带走了最后一丝热气。刘广明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慢慢变暗,星星一颗一颗地亮起来。
这个夏夜和十五年前他第一次收留那个孩子的夜晚一样宁静。同样的星空,同样的蝉鸣,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不再孤单。
他拿起手机,给小黄发了条短信:“新房子,最好能放下三张床。”
因为他知道,总会有孩子需要一个避风港,而他,还能守候一段时间。
三个月后,刘广明搬进了新房子。
装修是简约风格的,墙壁刷成了淡蓝色,地板是深色的木地板,崭新的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和这些年来所有住过他家的孩子们的合影。照片是在他五十岁生日那天拍的,当时有二十多个孩子从各地赶回来给他庆生。
刘广明站在照片前,看着那些笑脸,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卧室里,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他年轻时和母亲的合影。相框是新的,但照片已经泛黄。
他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照片,“妈,您看到了吗?我这辈子,没白活。”
阳光透过窗帘,洒满了整个房间,温暖而明亮。
远处,传来了教室里孩子们朗读课文的声音。那是新来的年轻老师接手了他的”课后班”,继续着他未完成的使命。
刘广明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即使他离开了,那盏灯,也会一直亮下去。
而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