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为救落水儿童腿瘸20年 孙女婚礼上新郎下跪 当年那个孩子是我爸
更新时间:2025-03-20 09:46 浏览量:2
村里不少人都叫他瘸三,但我从小叫他三叔。
三叔本名李发达,名字是他爹取的,图个好兆头。三叔年轻时在镇上机械厂当电工,手艺挺好,同批招的工人里就数他升得快。1990年代,厂里给他分了两间筒子楼,他爹还特意去镇上照相馆给他照了张穿厂服的照片,拿回村里给左邻右舍看。
“我儿子发达了,名副其实!”三爷说这话时,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我小时候去三叔家,那照片还挂在墙上,镜框边上粘着一圈绿色的塑料花,下面压着一张职工优秀证书,证书的边角已经发黄卷起。
三叔本该一路顺风顺水,可上天跟他开了个玩笑。
1995年的夏天,李家村河水暴涨,超过了有些人的记忆。三叔休假回村,正好赶上这场灾难。洪水冲垮了半个村子的泥墙,猪圈里的猪被冲走了,村民们都跑到高处避难,村口的大榕树下挤满了人。
刘大娘家的孙子不见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据说是在自家院子里玩,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村里人分头去找,三叔和几个年轻小伙子往河边去。
“可不敢乱跑啊,水大着呢!”村长在背后喊。
后来的事,村里有不同版本。有人说三叔是第一个发现孩子的,有人说不是。有人说孩子被困在一棵倒下的柳树上,有人说是卡在桥洞里。唯一确定的是,三叔跳进了那条疯狂的河里,把孩子救了上来。
那条河拿走了三叔的右腿。不是说截肢,而是永久性损伤,膝盖以下总是肿胀,行走时一瘸一拐。医生说神经和肌肉都受了重创,这辈子就这样了。
三叔的工厂给了一些赔偿,不多,但够他在村里盖了四间砖房。
刘大娘家来道谢,带了两只老母鸡和一筐鸡蛋。刘大娘的儿子刘满仓跪在三叔面前磕了三个头。“大恩不言谢”,他说。三叔摆摆手,“孩子没事就好”。他那时还穿着病号服,裤腿空荡荡的,垫着枕头的右腿搭在小板凳上,脸色发黄。
不久后,刘满仓一家搬到了县城,听说在那边做些小生意。三叔的伤好了一些后,不愿回工厂了。他领了点残疾补贴,在村里开了个修车铺,主要修自行车,后来农用三轮车多了,他也修。虽然行动不便,但手艺还在,生活倒也过得去。
我经常去三叔铺子里玩,那里总有股机油和橡胶的气味,混着墙角”金梦”牌蚊香的烟雾。三叔的工具箱是铁皮的,上面贴着已经模糊的巩俐代言的”娃哈哈”贴纸。他手上总是有块黑乎乎的抹布,擦完工具又擦手,搞得更黑了。
“三叔,你腿疼不?”我有一次问他。
“习惯了。”他说,顺手把修好的自行车车铃按了两下,“叮叮”的声音在铺子里回荡,“雨天疼些。”
铺子外面挂着个褪色的塑料牌子,上面写着”李师傅修车”,没写价格,谁来修车,给多少钱都行。有时候是几块钱,有时候是一包烟,也有给不起钱的,三叔从来不多说什么。
三叔四十多岁才结婚,娶了邻村的寡妇张巧云。张巧云比他小几岁,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儿,叫张雨晴。三叔没有自己的孩子,就把雨晴当亲生女儿养。
雨晴很聪明,学习好,是村里少有的考上大学的孩子。三叔把修车铺子的积蓄都拿出来支持她上学,还借了一些钱。雨晴没让三叔失望,大学毕业后在省城一家外企工作,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
我大学毕业后去了沿海城市工作,回村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回去,会去三叔家坐坐。他的修车铺子还在,只是生意越来越清淡了,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剩下老人孩子。三叔的头发全白了,走路时要拄着一根竹制拐杖,那是他自己改造的,拐杖底部装了个旧自行车车铃,走一步响一声。
“这样走夜路,别人能听到我来了,免得吓着人。”他笑着解释。
雨晴三十岁那年要结婚了,对象是同事介绍的,叫刘阳,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家境不错。婚礼定在省城的五星级酒店,雨晴特意买了三张软卧票,要接三叔和张巧云去参加。
“那破船酒店,”三叔抽着烟说,“三四百一晚上,太浪费了。”但张巧云已经偷偷准备了新衣服,村里姐妹们还帮她烫了头发。
婚礼前一天,我陪着三叔一家去了省城。三叔穿着件格子衬衫,是雨晴前年买的,有点大,袖子挽了两道,左裤腿卷起一截,配上黑布鞋,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张巧云倒是打扮得体面,一身红色的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
酒店给三叔安排了轮椅,但他不肯坐,坚持拄着他那响铃拐杖。“我又不是残废,”他说,“就是走得慢点。”
婚礼现场很气派,雨晴穿着白纱裙,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我坐在亲友席上,看着三叔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台,把养女交给新郎。台下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我听到”乡下人”几个字眼。
三叔好像没听见,他微笑着,眼里闪着光。
婚礼仪式结束后是敬酒环节。新人从三叔这桌开始,雨晴端着酒杯,眼圈红红的。突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新郎刘阳放下酒杯,在三叔面前跪了下来。
全场一片寂静。
“李叔,您可能不记得我了,”刘阳声音有些哽咽,“但我永远记得您。1995年那场洪水,您救上来的那个孩子,就是我爸刘满仓的儿子,就是我。”
三叔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车铃响了几下,然后归于沉寂。
“你…你是小满?”三叔结结巴巴地说,他很少这样失态。
刘阳点点头:“我爸一直告诉我,是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这些年,我爸一直在寻找您的消息。去年,我和雨晴认识后,听她说起您的事,我就知道您就是救我的人。我没告诉雨晴,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三叔站在那里,像尊雕像。张巧云在一旁抹着眼泪。
“我爸现在在门外,他想见您。”刘阳说。
片刻后,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刘满仓。他比我记忆中老了许多,但眼神依旧有神。
“李师傅,”刘满仓走到三叔面前,声音沙哑,“这些年,我一直想报答您,但您搬了家,我找不到您。没想到,我儿子和您的女儿…”
三叔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解开了二十年的结:“缘分啊,真是缘分。”
刘满仓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我知道钱比不了您的腿,但…”
三叔摆摆手:“孩子们好就行,钱算什么。”
婚宴上的气氛变得异常温馨,连那些刚才议论”乡下人”的宾客也安静了。饭后,刘满仓坚持要送三叔去医院看腿,说省城有好医生,也许能有办法。三叔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笑。
三叔这一生可能从来没想过,他那个看似普通的救人举动,会在二十年后以这种方式圆满。当年那个差点被洪水卷走的小男孩,现在成了他的女婿,两家人因祸得福,结成了亲家。
回村的火车上,三叔靠着窗户,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色,难得地沉默着。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命运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三叔,你后悔吗?”我问,“救那个孩子,让你的腿…”
“傻话,”他打断我,“救都救了,后悔什么。”然后他指着窗外,“你看那片油菜花,黄得很。”
车窗外,春天的田野一片金黄,刺眼得让人流泪。
三叔回村后,日子照旧。他的修车铺生意更少了,但他还是每天早早就去开门。铺子后面挂了张雨晴和刘阳的婚纱照,在油渍斑斑的墙上显得格外醒目。照片旁边是一个老式风扇,叶片上积着厚厚的灰,转起来时”吱呀吱呀”响,却没人修它。
杨树下总有三两个老人,和三叔一起喝茶聊天。他们聊着村里的琐事,谁家盖了新房,谁家孙子考上了大学,谁家的狗生了一窝崽。
“听说你女婿是刘满仓的儿子?就是当年差点淹死那个?”村里人问。
三叔点点头,抿一口茶:“是啊,缘分。”
“你那腿,值了。”村里人说。
三叔不置可否,他抬头看天:“好像要下雨了。”
天空晴朗得很,没有一丝云彩。
一年后,雨晴怀孕了,三叔要当爷爷了。他让村里木匠打了个婴儿床,自己刷上油漆,还在床头挂了个小风铃,是他用修车的零件自制的。
“风一吹就响,能哄孩子睡觉。”他自豪地说。
小生命降临的那天,三叔拄着拐杖,坐了八个小时的火车去省城。医院走廊上,他紧张地来回踱步,拐杖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响个不停,惹得护士频频侧目。
“是个男孩!”刘阳从产房出来,兴奋地宣布。
三叔站在那里,突然弯下腰,摸了摸自己的右腿,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怎么了,疼?”我问。
“不,”他轻声说,“不疼了。”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因果循环,什么叫命运安排。三叔救的那个孩子,成了自己的女婿,又给他带来了新的生命延续。他失去的不仅仅得到了补偿,更得到了某种形式的”重生”。
这些话我没说出口,三叔大概也不需要我说。他只是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有些可笑的响铃拐杖,眼里却闪着宇宙般深邃的光芒。
孩子取名叫刘安康,三叔给他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用旧自行车车铃改造的小摇铃。
“叮铃叮铃”的声音,会伴随着这个孩子成长,就像它曾经伴随着他走过那条漫长的瘸腿之路。只是这一次,故事将是全新的篇章。
村口的老榕树下,经常能看到三叔抱着小安康的身影。他蹒跚的步伐似乎不那么明显了,或许是因为他心里的重担已经放下。
“三叔,还疼不疼?”小安康有一天忽然问,大概是听大人们说起过。
三叔笑了:“不疼,一点都不疼。”
这一次,我相信他是真的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