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从《你在高原》到儿童文学,数字时代“一定要凝练,不要啰唆” | 写作课
更新时间:2025-03-21 03:41 浏览量:1
关于儿童文学的马拉松长谈
作家张炜曾经说过,自己的写作像是马拉松。这完全是事实描述,在这个网络化、电子化的时代,他发表的超过两千万字的作品,都是他手写文字,手动修改。
近年来,在推出《独药师》《艾约堡秘史》《河湾》《去老万玉家》等作品的同时,张炜还创作了《半岛哈里哈气》《少年与海》《寻找鱼王》《橘颂》《我的原野盛宴》《狐狸,半蹲半走》等儿童文学作品。但这种创作不是“转向”或“跨界”,因为他的文学道路就始于儿童文学创作,并且在五十年的写作生涯中从未间断书写儿童与童年。
在鲁东大学举办“全国儿童文学高级编辑研修班”上,张炜与学员们进行了多次课堂讨论,汇总成《关于儿童文学的四次马拉松长谈》一文。张炜从儿童文学出发又不限于此,话题涉及文学创作、评论、阅读、营销、艺术欣赏的方方面面,可以看作他对自己文学创作“大童年”观的一次全面阐释。经授权,本报刊发其中部分章节,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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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大叙事与儿童成长
如何处理“宏大叙事”,写作者和出版者面临的难度,经常是相似的。写作者的构划与角度、风格、具体实现的目标,是千差万别的,有时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从文学的层面看,读者和出版者要求它起码是好的,在文学品质上,需要是好的。为了主题的“宏大”或其他,比如所谓的“崇高”,就在品质上降格以求,无视创作规律,那是荒谬和有害的。
具体操作过程有些复杂。实际上,写作和出版常常会因此而陷入特殊的困境,那种空泛无物又堂而皇之的东西,说白了只是一种假大空,它往往指向一个大概念,连带一些大词,却回避具体和真实。有长期写作历练的人都知道,创作过程中不仅不能热衷于连缀大词,相反是要不断地粉碎大词。
一个作家不停地使用伟大、历史、生命、崇高、英勇等大词,一定是空洞无物的,即便将其作为某种概念的牵引、化作隐性主题,都会导致作品的中空和苍白。我们知道,无论哪个层面的主题先行,都会是十分蹩脚的。语言艺术是粉碎大词的过程,即便偶尔搬动一个大词,也要花费无数的劳作去化解和揉碎它。写作者没有能力化掉大词,就更不能选择宏大叙事了。
这里其实是在谈论如何回避文学的死穴。离开个体生命的激越和冲动,离开不可重复的心灵感动,一切的文学表述都是虚妄的。
我们也许会问,类似的“宏大叙事”,如果遇到艾略特和聂鲁达这一类怪杰又会怎样?他们可能不怕。是的,他们遇到什么困窘,都有化解之方,都能化腐朽为神奇。可惜,我们还不是他们。
对事先确定的某些“大主题”,作出简单化的图解,说到底与文学无关。只顾眼前功利,这与出版人和写作者的理想追求是背道而驰的。我们既然作了文学和出版,也只能按它的规律来办,好好保护孩子,保护他们的天性,希望他们善良,接受文明的滋养,走向纯粹和健康,希望他们具有与其他生命沟通的能力,从小热爱艺术,感受诗的境界。我们尤其害怕他们小小年纪就成为模板化的人、概念化的人,变成一枚干瘪的空心核桃。
大而无当的概念化宣示不适合儿童,标语口号式和传声筒式的文学,更不适合儿童。我们不能以各种借口来阉割和歪曲文学,尤其不能抽掉它的审美功能,去片面地强调教育功能。
避免非文学化、概念化和大词化,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工作,讲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功利主义和投机性,从来都是写作和出版所要遭遇的最大困厄,在复杂的文化生态中,稍不注意,就会堆积起难以打扫的出版垃圾。
儿童文学的主要方向仍在于审美,它不能因为急切而改变。让孩子有爱心、有感情、爱动物、爱自然,扩大诗性的想象生活,是我们的目标,更是家长的心愿。
不能以堂皇的借口倡扬暴力和血腥,不能在作品中鼓励孩子投入杀戮。真正的“儿童文学”应该把这扇暴力的门关上,把审美的门敞开。
城市和乡村
现在的儿童文学写城市比较少,写乡村稍多一些,因为乡村和田野具有一种天然的生长性,意味着万物生长。生长就是创造,它与大自然有对应关系。比较起来,有乡村生活经验的写作者也多一些。今天孩子的生活更加趋向数字化和城市化,所以有关大自然的题材和内容,对他们更有吸引力,也更新鲜。
写城市的引进作品很多,比如匈牙利的大奖小说《帕尔街少年》,被称为西方的文学经典;再比如《一百条裙子》,这些儿童小说即便写了城市,也有大量篇幅涉及自然景观、野地情趣,写空地,写林子,写夜晚,写类似乡间才有的东西,而不全是从斗室到街区的城市元素。
《帕尔街少年》写一片空地的争夺,算是名著,我看了觉得很好,但也有一点遗憾。作家为了写出孩子的勇敢和守信、不怕牺牲,为了歌颂这些好的品质,让和平年代的孩子组成“军队”,有“司令”“大尉”“少尉”,为争夺一块地盘斗智斗勇。这让我想起了一场又一场的人类战争,尽管作家的用意是歌颂孩子的勇敢和气概,但我不喜欢这种题材和主题。
这里再谈一下《万花筒》《小王子》《时代广场上的蟋蟀》,这几部作品既写了乡村自然,也表现了城市生活,算是两种题材的合璧。
《万花筒》是英国作家依列娜·法吉恩的作品,一部发行量很大的儿童文学名著,作者也享有盛誉。这部作品的主要部分写了乡村,也用一定的篇幅写了城市。它诗性很强、意境空灵、富于韵致,正是许多写作者追求的理想境界。显而易见,作者深谙此道,所以她在书中着力于这些元素,直奔“诗境”,一再调度读者的通感和联想,将他们引入幽深和高阔,这使得全书具有很强的审美性,最终成为一部成功的作品。稍显不足的是,作者太过着力于一些诗性元素,在“意境”方面使用了太多象征和符号,不断强调山村池塘为“地球的眼睛”等,由于这一类虚笔太多,全书就显得有点虚飘,离人人都可感知的日常有了一定的距离,稍稍给人一种概念化的感觉。最高级的艺术,往往是通过人人熟悉的“平凡生活”,透露出浓烈的诗意、空灵高远的意境,而不是直奔这些目标。从这个方面看,这部作品的难度系数还不是最高的。
与它类似的还有名气更大的《小王子》,法国作家圣-埃克苏佩里的代表作。这是一部影响深远、征服了无数读者的“奇书”,作者是一位不畏冒险的传奇人物,一位战争年代的飞行员。正因为作者的独特经历,如长期从事空域作业的历险、从高处俯看的亲身体验,才有这样奇异的构思,这是极为大胆和超越的思维,是一般作家难以企及的绝妙。这部作品几乎全赖于此,依靠奇崛的想象而成立,并由此阐明一些人生哲理,给人以深深的启示。如果抽掉了奇特而刁钻的“异思”“机灵”,全书的价值也就失去了许多。它凭借一种杜撰的场景去诠释生存理念,而不是通过生活细节去体现,从这一点看,它的写作难度仍然不是最大的,似乎还存在“主题先行”的意味。当然这样讲多少有点吹毛求疵了。
比起这两部作品,美国作家乔治·塞尔登《时代广场上的蟋蟀》更让我喜欢。它写的是人人熟悉的日常生活,有非常令人信服的细节,可以与人们的普遍经验丝丝对接。这样的作品有更大的难度,因为它的笔触与实际生活稍有不合,就会让人感知和挑剔。所谓的“画鬼容易画狗难”,说的就是这样的道理。我们这样说,并不是指前边两部作品在“画鬼”,而是借此讲清一种道理。那两部显然也是不可多得的名著和佳作,但它们之间仍然有高下之别。我们有时说到“类型文学”的不足,就在于它们相对脱离了日常生活的对应性,因此也就丧失了强大的说服力,那是表达的捷径和近路,所以就创造的难度而言,就要小得多。
啰唆和粗鄙
孩子喜欢恶作剧,对一些粗鄙的情节和语言好奇,这也是人性中固有的。孩子希望冒险,语言的冒险也是生命冒险的一部分,但写作者已是成人,就要考虑得更多一些才好,不能为了满足孩子的语言冒险,去写一些粗鄙的东西。
儿童文学和成人文学不一样,它容纳粗鄙的词汇和语句的余地是非常小的。即便是成人文学,也是同样的道理。有人说,大师也写粗话,也写类似的场面。似乎如此,但这里仍有许多不同,那需要多么高的文明修养,才能容纳和化解这些“粗浊”。在确,只有具备了非常高的格调和修养之后,才有权利偶尔使用一下“粗俗”,它此时已被化掉,容纳,包裹,不再让人觉得粗陋,也不会使人难堪。但儿童文学,无论有多少理由都不宜这样做。
从另一个角度看,时下儿童文学的写作、研究乃至出版,这三个方面或有一种共同的倾向,就是过分遵行表面化的“规范”了,导致精神场域的褊狭。阿斯塔菲耶夫的《鱼王》,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的作品,其中那些适合儿童阅读的部分,格局都是很大的。它们在气质上与我们所习惯和熟悉的儿童文学的差异,主要是精神场域的不同。他们早已从类型文学中走了出来。他们与类型文学在许多时候是格格不入的。
要产生既专业又开阔的儿童文学,就要建立一个中外古今经典文学的精神坐标,没有这样的坐标和框架,就会一叶障目。有时谈问题貌似极专业极正确,实际上只是抓住了局部的小道理,与深邃的文学原理是相隔的,要打通。而半通的东西,有时候听起来特别通,为什么?因为把人的眼界屏蔽了,在狭窄的空间里别无他顾,也就越听越有道理,实际上是不对的。
要读大量的古典文学。现代汉语从古汉语一点点演化而来,词语怎样转折和演化,是有规律的。有了这种继承和延续,就好像安装了万向轴,随时可以拐弯,可以便捷简练地抄近路,语言的速度也就加快了。如果没有古汉语的训练,语言就会啰唆。当代文学的多言和琐碎,重要原因也来自这里。
数字时代的文字容易盲目堆积,随意拼接,简单、苍白和幼稚,今天最大的问题是啰唆和单薄,有的书一写就是八九万十几万,也许不必要,在原来基础上压掉一半,将会更好。网络时代,没有人喜欢啰唆,一定要简练。我曾经写过四五百万字的《你在高原》,那只是当年心境,四十年前还远不到网络时代,当时认为有特殊的理由和目的,要开阔,行走,流浪,一场无尽的精神长旅,不如此则不能尽兴,生命里需要一场大写作。而今天的我就不会这样了,像《橘颂》《寻找鱼王》,以前也许会写成二十万字,而今只写了四五万字。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凝练,不要啰唆;所有的书都不会因为凝练而变得浅薄,却一定会因为啰唆而令人生厌。
文学行动
随着城市化的发展,我们的孩子,也包括我们自己,亲近大自然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大量的时间是在室内度过的。这种生活对于我们这一代的童年来说,是不可思议的。现在的孩子要接触很多现代传媒上的东西,他们的知识大多来自这里,网络上的内容非常有趣,所以强烈地吸引了他们。
可是他们对于室外的事物,比如活生生的动物和植物,往往感受很少,他们更多从书本和屏幕上知道它们,而很少近距离观察,更少亲手抚摸。
缺少这种原生性的、直接的交流,缺少了真实的无间离的生命触感,是一种很大的遗憾,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有繁重的功课、五花八门的读物、大山一样的课外辅导重负。作为家长、老师,作为孩子身边的人,总得想想办法,只有少数人为此忧虑不行,因为所有孩子都面对了激烈的竞争,严酷的淘汰机制。我们需要拿出巨大的勇气,去破除并共同创造,争取一个更有利于人生起步的生存环境。只有这样才有童年的快乐,才有健康和完整的人格生成,他们在自由宽松的空间里自我生长,才会培育起飞扬的想象力。
孩子是弱小的,是被牵引的一方、被规定的一方。他们的责任很小,成人的责任很大。怎样让孩子回到自然,回到土地,回到林野,让他们去见识大海、高山、河流,甚至指认一些小虫子,都是极有意义的。现在的孩子要看到一头猪或一匹马,也要去动物园。一只洁白的小羊多么可爱,但是对不起,转遍整座城市都看不到一只。我们要有寻找的热情和激情,为孩子找到一只小羊,让他伸手抚摸,听咩咩的叫声。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吗?不,这是大事。
儿童文学起码要起到这样一种作用,即唤起孩子,还有家长对自然万物的柔情。人的爱心首先要从这里培养起来,滋生出来,这才是最大的美育。要把那些有关大自然的知识、面貌和气质,传导给孩子。因为这在现代生活中是普遍缺失的,所以我们才要不停地做弥补的工作、提示的工作,这远远不止于某种描述内容的选择,而是态度和立场,是文学行动。我们要通过自己的行动,推动大自然的功课,这也是童年课、人生课。
作家不是结巴
我十几岁时写的《狮子崖》《木头车》《他的琴》,和今天的作品有不少区别。昨天的我是一个少年,把最熟悉的心理、精神和生活状态自然地写出来就可以了,这是一种很直观的生命抒发。我那时没有读儿童文学的写作理论,也不知道写什么和怎么写,更不懂“视角”之类。
写了五十多年,听得多了,难免有些缩手缩脚,我常常设计怎样从头开始,不停地反省,却找不到路径。
我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一直写下来,我写了《古船》《九月寓言》等作品,表达了各种生活,血腥的、激烈的、性的,有许多“儿童不宜”,不宜,就不是“儿童文学”了。我希望自己专门写给孩子,不过还是相信一种淋漓尽致的、自然而然的写作,其中如果有适合儿童的,就属于“儿童文学”了,有些不适合儿童的,可以留给其他读者。
写作者随着年龄的增长,写作经验和个人阅历也会丰富起来,应该写得更好。这种好,是更舒畅更自由的结果。要想写出好的作品,就要尽可能地忘记特定的阅读群体,忘记某些写作禁忌,尽可能少一些局限,放手去做。一部作品需要哪种视角,哪种口吻,写下去自然知道。
《寻找鱼王》《橘颂》《我的原野盛宴》,这些作品都是遵循如上的“规则”写出来的,它们只服从于当时的艺术冲动,服从于一种口吻、一种语境。它们最好适合儿童和少年,也适合其他人。
一个人写了几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为自己写的是不是儿童文学而忧心忡忡,实在大可不必。由此推及至整个创作,会发现过于行当化从来不是什么好事,那样专业倒是专业了,只是离好的文学越来越远了。就像唱歌,如果连正常发音都唱不好,还要捏着鼻子唱,这怎么行。
有人愿意偏激地否定,这太绝对,实际上中国产生了很多优秀的儿童文学,这是有目共睹的。
儿童文学的原理,无非是文学的原理。写少儿,少儿看,别人也看,怎样写得更好,作家会在辛苦的工作中摸索,要用自己的语调,这样才能把故事讲好。我原来听过一个故事:一个口吃的孩子,看到家里的小牛掉到了井里,因为焦急,跑回家后就说不出话来。他爸明白发生了大事,急中生智,让他“唱着说”。他问什么调?当年经常广播“手拿碟儿敲起来”这首歌,他爸就起了个头,结果他很快唱出了整个事情的原委。
这个故事启发我们:只有结巴,才需要找一个固定的、他人的语调,而好的作家不是结巴。
经历和定力
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人非常注意跟上时髦,跟上潮流,写流行的主题、故事和趣味,找一些热点和畅销点,这是可以理解的。而有人对潮流并不敏感,他们只专注于自己的内心,潮流无论怎么变化,他们还是有自己的主意,写自己的感动,表达自己的生活。
跟从潮流和时尚的人,就要观察别人喜欢什么、市场多大、读者多少,这对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这种写作,就是通常说的“潮流的裹挟”。时髦的诱惑、从众的心理、风气的左右,这在每个人那里都会不同程度地存在。但就写作来说,那些专注于自己内心的人会更好。这就说到了定力。
我们经常讲到“自我”,这里指哲学意义上的“自我”,而不是平常说的“自己”。一个人要寻找和守住“自我”,能够旁若无人地生活在个人的空间中,是很难的。我们总是被合唱、被群声所左右,不停地重复同一种观点,认为这是确凿无疑的真理和事实。我们似乎很愿意相信多数人。好的写作者经常回到个人,回到独处的状态,这虽然很难,却很重要。
更多的时候,我们像一条热情的狗,却很难像一只高冷的猫,猫不愿意跟随,常常是独立的。在我们看到的所有动物中,猫用来思考的时间、独处的时间是最长的。有人说猫是在打瞌睡,实际上它也在思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应该像猫一样“自我”,而不能总是像狗一样热情、追随、顺从。
杰出的写作者是非常自尊的,好的生命质地是自尊的,写作者会在很大程度上忠于自己的经历,但要做到这一点很难。这是写作者一生的功课。
俄罗斯的一位大作家说过一段话,令人感动,让人历久难忘。他说:“我经常在想,我这一辈子不需要做得更好,我仅仅是对得起自己的经历就可以了。我经常为这一点感到痛苦和自责。”这段话说得太好了。什么意思?从头想一下自己和父辈,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和坎坷,实在不易,和平年代有内卷,有小人,战争年代有流血,有牺牲,一个人要求学,要成长,要就业,要养家糊口,也很难。人就是这样,常常好了疮疤忘了痛,人经历了不幸,就不要制造不幸了,他因为艰辛而获得了很多经验,这些经验只可以用来减少他人的痛苦,只可以化为良知,只可以变得更自尊更善良,而不能用来侵犯和攫取,也不允许自己荒唐和颓唐。要下这样的决心,要做到,也很难。
童年的记忆,过去的记忆,包括眼前的生活,对写作起到一种向上的推力,这样的作品才会是好的、有意义的。这是写作者应该具备的超越力和定力。
写作者的故事
写作者常常惋惜自己缺少复杂的经历,总是羡慕他人有那么多适合文学创作的以往岁月。这是可以理解的。
每个人都有缺失的东西,他不可能把所有的事物都体验一遍。但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经历,没有经历田野,会经历城市;没有生活在一个艺术家庭、知识分子家庭,会生活在工人家庭、农民家庭;没有成长在繁华的都会,会从小饱览小村、河流和大海,或者丛林……各有所长,只要写好自己熟悉的部分,就有意义,就能够与他人交流。
有人可能觉得某种特别的生活才更“文学”,其实只要写好,到了极致,都会很“文学”。审美是各种各样的,不能相互取代。一个人往往并不知道自己有无才能,所以才要不停地学习,去发现和挖掘。好多人写到半道,以为自己没有才华,就放弃了,有人得了很大的奖赏,还要怀疑自己没有写作的天分。可见人的判断力、性格,都是不同的。原来判断个人的才能,是很难的。
不要过分看重世俗的奖赏。要感谢荣誉和奖励,但也要明白,它和某些补药一样,中医说它“扶强不扶弱”:强壮的人吃了以后更强壮,而弱小的人,吃了会出事。
写作者的生活都是财富,不要轻视任何生活,不要只是羡慕别人的生活,更不要误解自己的生活。
文学将生活保鲜
我们的创作非常依赖过去的经历,尤其是童年的经历,因为那些经历带有更大的自然属性和生命属性,更加具有永恒性,蕴含了跨越时代的力量。
写作者无法把昨天的记忆转化为文学,原因是多方面的。以一颗诗心和童心去拥抱昨天,才会将昨天激活,但这样做,并不意味着使用惯常的文学套路,生硬地改造和组装过去的生活。
本来是很独特的经历,经过概念化的改造,大家也就差不多了,平庸的写作就是这样发生的。如果把生活比喻成一枚新鲜的水果,经过不断的模仿和学习,这枚水果就变成了果脯。尝一尝还有水果的味道,但实际上已经被充分糖化了,这不好。
不要把水果变成果脯,而是要努力地、用尽一切办法去保鲜。一旦做成果脯,那就是聊胜于无的通用品了,超市货架上一排排,不分季节地出售。
文学的价值,在于它能够将生活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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