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蹲门槛的小孩【4】
更新时间：2025-03-20 23:26 浏览量：2
那老先生将那家的主母领到他面前，父亲将他从母亲怀里扯出来，牵着他站到那家主母面前。老先生大声高唱：“四方高邻见证，曾午生从今日起就是***的儿子，以后母慈子孝，千秋万代。”他听懂了这句话，突然发疯似的冲出人群去，大叫道：“我不是***的儿子，我妈在这里，我要我妈。”可是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他只听到母亲在远处的哭泣，无论他如何吵闹，撕打，人群就是不肯让出一条道来，最后他实在是折腾得喉咙都哑了，却还是不肯放手，那老先生见孩子可怜，摇了摇头，说：“这孩子如此烈性，不如就让他亲生的爹娘暂住几宿，一来安抚一下这孩子，二来也让他先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否则这样折腾下去，把个孩子折腾坏了，那不是白弄这一遭。”
众人觉得有理，就决定让他的亲生父母留下来陪几天。父母亲在这家住了三天，那主母的脸色就不对劲起来，动不动摔盆子摔碗的。父母亲看着，心里战战兢兢，打量着这主母是要赶人了，就商量着是该走了，再住下去，也耽误家里的事。母亲就私下教育他：“孩子，父母也是没办法，把你带回去，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哥哥妹妹都在等着挨饿呢，你有这福气，做她的儿子，有吃有喝的，将来指不定还有学上，这多好的事儿啊。”
“可是我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儿子，我不要做别人的儿子。”午生还是哭。
“你是妈的儿子，永远都是，可是妈养不活你们四个，你听话，就做这家的儿子，以后想妈了，你就来看看妈，好不好？”做母亲的如是哄着。
可是午生还是哭，最后做母亲的只好撇开孩子的双手，道：“你听话，就在这里住下，妈
妈过几日就来看你。”她说完就起身走，午生跟在后面追，可是做母亲的不肯回头，继母这时候出来拉住了他，将他带回来，关在房间里，锁了门，任他在房里哭闹。他哭闹了好一阵，也无可如何，最后实在是太累了，就趴在地上睡着了。后来许多日子，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远方那条通往家的路，母亲走之前说好来看他，可是一天天地等下去，他终究是失望了。
原来母亲最后说来看他，也是骗人的。
那些日子里，他天天以泪洗面，在希望和失望间煎熬着，最后彻底被失望打败。可是这样的日子也很快就过去了，失去父母的庇护，面对着继母的淫威，他瞬间就学会了长大，他丝毫不敢在继母面前有一丁点放肆，别说任性撒娇，连大声说话也不敢。即使这样，继母看他还是不顺眼，动不动非打即骂，而且她打人从来不打脸，只在他手臂上，腰上狠狠地拧一把，拧得皮肉黑青黑青的，衣服遮住了，外人也看不见，他也不敢让外人看见，看见了又如何呢？外人要是就此事说了她的不是，她回来少不得将他一顿好打。
不过继母还有三个女儿，其中最小的那个对他不错，总是在继母打他的时候出面解围，这样他少受了很多罪。他刚去的时候还时不时尿床，都是这个小姐姐帮他洗被子，帮他遮掩。
“吃人家的那口饭，难吃呢。”我的外祖父后来说起这段往事时如此感慨。
这样过了三年的光景，他已经八岁了，早过了入学的年龄，可是继母并没有叫他上学的打算，他每日只放牛，跟着长工老李下地干活。族长俞三爷瞧在眼里，这俞三爷是个颇有远见的人，过继的事就是他主导的，他有一天拄着龙头拐杖踏进继母的门槛来，继母对他颇有敬畏，赶紧让了座，倒了茶。
俞三爷正儿八经地坐下来，也不喝茶，双手放在龙头拐杖上，语重心长地说：“侄媳妇啊，不是我这做长辈的要多管闲事，大侄子去了也有三个年头了吧？”
继母唯唯地应着。俞三爷又道：“这三年里，我看你们母子处得也不错，也算我们当初没看走眼，午生是个好孩子，将来继承家业是没得说的，只是这男娃儿，将来做一家之主，多少须得识得几个字，否则将来那账目契约看不懂，如何与人做营生，这家业如何守得下去？”继母听着就知道他的来意，赶紧推说：“我是看午生性子闷，想着那书本也难念，太早启蒙，怕他吃不消，叔公提醒的是，我这几日就准备准备，让他上学去。”
俞三爷目的达到，也不多坐，将那茶水拿起来抿了一口就起身走出门去，继母在后面毕恭毕敬地送出去。
我的外祖父开始上私塾了，清早放牛回来，腋窝下夹着四书，就这样上学去，春夏秋冬，他都是赤脚而行。
这时候他亲生的两个哥哥却走了，一个得疟疾去世的，一个被豆娘带走了。外祖父是从外人的口中得知的消息，大哥走的时候，还有二哥，二哥走了，家里只剩下小妹，只要想一想，父母带着小妹窝在柴窝里，他就心如刀绞，无论如何，他要回去看一看，哪怕看一眼也好。他果真回去了，凭着记忆，凭着打听，他终于回家了。他一进家门，母亲走过来，两个人抱头痛哭。可是即使再舍不得，母亲也还是要送他回去。他在自己家里呆了五天，继母倒没有找过来，母亲却说：“娃儿，你快些回去吧，免得你那边的娘挂念。”
“妈，两个哥哥都没了，你就让我留下来吧。”午生道。
“你留下来干什么？爹和娘养不起你，你两个哥哥走了，都是我这当娘的没用，没有钱请郎中，可不能耽误你，你在那边多好啊。”做母亲的已是泣不成声。
午生道：“我就是饿死也要在自己家里，这里才是我的家，爹妈才是真疼我，我在那边，她打我骂我，我不想吃她给的那口饭。”
“你这孩子性子还是这么倔，哪个做父母的不打骂孩子，你平时嘴巴甜一点，让她高兴一些，她将来什么都是你的呢。”做母亲的如此开解。【帮忙点赞，加个关注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