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水鸦雀的故事

更新时间：2024-12-27 10:02  浏览量：42

许是小孩子都有喜欢鸟的天性，总有妄想捕捉一只据为己有的念头，然而我从未实现过，反倒在少年时期，杀死过两只幼鸟。无论时间过去有多么久远，脑海里两只幼鸟吊在树桠上，煽动翅膀拼命挣扎的画面，依然清晰可见，那叽喳，叽喳的求救声永远在我耳边回响。

那时候我们的房屋被一片翠绿的竹林围绕着，在竹林的后面有一洼菜地，菜地边上有一棵年生很久的核桃树，树身粗壮斑驳，在树心中央有个很深的大洞，葱茏茂密的枝干向四周延伸。鸟儿们一会儿在竹林唱歌，一会儿又成群飞到核桃树上嬉戏求爱，我每天在各种鸟儿的欢叫声醒来，同小伙伴在核桃树上攀爬玩耍，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每年秋收过后，在地坝边上的缝隙里有很多没有清扫干净的稻谷，时常有麻雀啊，斑鸠啊，布谷鸟啊，水鸦雀等鸟儿飞来觅食。这些鸟雀之中我最喜欢水鸦雀，它最漂亮好看，嘴巴，脖子肩膀和尾巴都是黑色的，背和腹部，翅膀和腿却是雪白的，通体黑白相间。轻盈的身姿从天空滑落，垫着脚尖，尾巴像一把剪刀，长长的像燕子尾巴那样，一小步一小步的轻跳着找食，看起来非常优雅。

水鸦雀非常聪明，警惕性强，只能远远的欣赏它，只要有人靠近立马就会被惊吓飞走，我躲在草垛边上，蹑手蹑脚的靠近它，不等我走拢，水鸦雀立马就飞走了，我很是泄气。

我在某一篇文章里看到有关于捕鸟的描述，我依葫芦画瓢在雪地里支起一个撮箕，在撮箕的撑杆上套着一根绳子，待水鸦雀进撮箕里啄食，我便顺势拉动绳子，把它罩在撮箕里。而这，只是出现在我的幻想里，并没有成功捉住过一只水鸦雀，反倒是捡过几次吃了放过老鼠药的稻谷而中毒快要死去的斑鸠。不能近距离与水鸦雀接触，捡到斑鸠也算是惊喜，然而与鸟近距离的接触机会只维持了一夜，等我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鸟儿的身体已经变得冷冰冰硬邦邦的了，尽管我给它灌过肥皂水，它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被毒死的命运，我很失落很难过。

就是因了这种喜欢，想把鸟儿禁锢在我的牢笼里，让两只原本该在天空自由飞翔的小鸟，活活的吊死在核桃树上，因为我的愚蠢无知而犯下不可饶恕的的错，让我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那是一个正逢喂养夏蚕的季节，我吃过午饭照旧又爬到核桃树上去乘凉玩耍，突然间我看到在核桃树的洞里不知何时筑了个鸟窝，还有两个拇指大小的鸟蛋。这一新发现可把我欢喜惨了，我生怕被邻居小伙伴发现，也不邀约她们爬树了，恨不得时刻守在树上，丢了饭碗就爬到树上去守着小鸟。

好不容易有了一次与鸟儿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我当然不想错过。我在心里盘算着，等小鸟会飞了我就把它捉下来喂养在笼子，天天陪着我来满足我的私心。听大人讲过，要是鸟妈妈发现人类去摸过鸟蛋，鸟妈妈就会放弃孵化，我怕因我的出现惊扰到鸟妈妈，不来孵化小鸟。

等鸟妈妈出去觅食的空隙我就爬上树去看小鸟出壳没有，我天天盼啊，盼，终于等到夏季蚕儿出四眠时，小鸟出壳了。那天我和姐姐正在屋子里出蚕沙，我隐约听到从核桃树那边轻微的鸟叫声，哦！我心心念念的鸟儿是不是出壳咯！

提完蚕沙我端着簸箕一路小跑，倒了蚕沙就迫不及待的爬上核桃树。只见两只光秃秃的小鸟浑身透亮，没有一根绒毛，就连青色的血管都一清二楚的，它们眯着小眼睛，张着黑色的小嘴巴叽喳叽喳的叫着，似乎在等着鸟妈妈给虫儿吃。我一扭头发现鸟妈妈不知何时飞回，嘴里衔着一根小虫子，在一边盘旋不敢飞落，我怕鸟妈妈担心着急，摸了摸小小的鸟儿，赶紧离开了。

鸟儿一天天一个变化，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明亮动听，身子开始长出了白色的小绒毛，小脑袋，翅膀和尾巴长出了黑色的羽毛。

又过了一个星期，等到我们捉亮蚕扎草龙时，鸟儿的整个身子都被羽毛覆盖，在窝里跃跃欲飞，我惊喜的发现这就是我喜欢的水鸦雀的模样！我雀跃不已。随之，落寞的心思涌上心头，再过几日，鸟儿怕是要长大飞走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把鸟儿留住才是。

于是我跑回屋里，翻箱倒柜的找了两根麻绳，一头把结系在树桠上，一头把结系在小鸟的脖子上，我一点没有意识到这样会要了小鸟的命。我把鸟儿用绳子套住了，我不敢跟姐姐说。捉亮蚕时一直心绪不宁的，仿佛听到核桃树传来鸟儿惊叫声，我害怕被姐姐责骂，又不敢又跑出去查看，只能支棱着耳朵仔细倾听。

姐姐不明所以然，看我心不在焉的，问我尖起耳朵在听什么，我还是不敢说。终于，亮蚕捉完了，我端着簸箕拼命往外面跑，顾不得倒蚕沙，丢掉簸箕赶紧朝核桃树跑去。我一抬头，天斗塌了，两只小鸟被我吊在枝丫上正垂死挣扎，鸟妈妈在树桠边上飞起来又落下，声音仿佛都嘶哑了。那一刻我被这景象吓住了，煞白了脸，哆哆嗦嗦的爬上核桃树，颤抖着手给鸟儿把绳子解开放在窝里，摸摸还有余温，嘴里不住地哈气妄图把鸟儿救活。

然而，鸟儿没有救活，我最后的幻想破灭了，我杀死了两只鸟。我把鸟儿埋在核桃树下时，盘旋在核桃树周围的鸟妈妈凄惨的鸣叫着，煽动着翅膀任它一次次向我袭来，我后悔万分，为什么要把绳子系在脖子，为什么没想着把绳子套在爪子上！渐渐的鸟儿的鸣叫声慢慢远去，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在我们屋前屋后看到过那只水鸦雀的身影。

许多年过去了，年少无知的我已经是步入中年的妇人，我却始终忘不了被我吊死的两只鸟，是我一辈子无法释怀的心结，每每想起那鸟儿死前的惨状，我就愧疚不已，在心里不住地忏悔，鸟儿，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

如今的我在巴川河畔开了一家足疗养生馆，店门外的绿景道旁栽种着各种高大的绿树。尤其是繁盛茂密的黄桷树引得许多鸟儿在此衔草做窝，每天清晨都能听到鸟儿们清脆的鸣叫声。尤其是春天，更是热闹，各种不知名的鸟儿欢聚一堂，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它们从这棵树飞到另一棵树唱歌求爱，叽叽喳喳的欢叫不停，是一曲不错的风景曲，令人心情很是愉悦，令人赞叹春天是如此美好。

鸟儿不怕生，不像从前乡间的鸟儿胆子小，只要有响动便被惊吓得仓皇飞走了。它们三五成群的从树上飞下来到地上找食吃，就算见到来往的路人，也依旧不慌不忙的跳跃着找食吃，甚至有时候还会飞到我店铺门口来寻觅吃食。师父说，众生平等，鸟雀为弱小动物和我们同住一个地球，多做布施喂养鸟雀有福报，可以消除以往的罪孽，速证佛果。

为了弥补，忏悔童年时期因为自私的喜爱，让两只幼鸟被我活活吊死在树上犯下的错，我时常把一些小高粱，小米之类的食物，撒在树下喂养鸟雀，看到鸟儿们争先恐后的从树上飞下来啄食吃，我非常愉悦，内疚罪恶之心便少了一分。

一个夏日的午后，没有客人到访，一股浓浓的睡意袭来，支撑不住便来到里间小憩一会。睡梦间我听到了门外鸟儿断断续续的叫声，渐渐的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是屋子里传来的鸟叫声。我在心里疑惑，难道是我现在的诚心忏悔，布施喂养得到了鸟儿的青睐，敢跑到屋子里来找我吗？

我赶紧起身，蹑手蹑脚的来到前台，仔细观察，才发现一只小小的鸟儿站在空调背后，模样和我少年时期伤害的鸟儿那般，小小的翅膀似乎无法煽动起飞，只能在原地跳跃着。这又让我万分惊喜，这样的情景仿佛又重新来过一次，我把小小的鸟儿捉起来放在我的手心里，哦!要是我能把它喂养起来该多好，该死的念头又从心里冒了出来。可不是吗，它根本不怕我，甚至还在我的肩膀上站着，我很纠结到底是放生还是我再次把它喂养着呢！

我把它捉到外面树桠上去，路过的行人也很惊奇，都来看这只鸟儿，七嘴八舌的说道，可能是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的，把它放在这里鸟妈妈会回来找它的，还有的说可以去买点饲料来把它喂养起来。我纠结的心里又蠢蠢欲动，我要是放生了又被别人捉去怎么办？思来想去，不能为了满足我儿时的愿望，再一次把鸟儿伤害致死，我决定在放生之前让我的孩子也来看看这只可爱的鸟儿。

我把小鸟放在我的怀里，它的爪子紧紧的把我的衣服抓住，就那样我骑着自行车，带着小鸟来到孩子的学校，放学的孩子们禁不住一阵赞叹，眼里竟是惊奇。小孩看到鸟儿时的神情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不住地问我，妈妈鸟儿是哪里来的，我们可以喂养它吗？我告诉孩子，小时后就是因为我的自私伤害过两只鸟，鸟儿本该自由飞翔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的喜欢而禁锢它，伤害它，我知道你肯定也喜欢鸟儿，所以我打算给你看过之后我就把小鸟放生，让它去找它的妈妈。

小儿很是不舍，但还是答应了将鸟儿放生，把它放在店外海棠树的枝丫上，等鸟妈妈的到来。小鸟在树桠上不停地叽喳叽喳叫着，我很担心都不能安心工作，隔一会又跑到门外去瞧瞧，摸一摸它，心里期盼鸟妈妈早点把小鸟带走。

等我下班时小鸟的叫声不再，心里有些许欣慰，有些不舍，我打着电筒在树桠上仔细搜寻，果真不见小鸟的身影，看来鸟妈妈真是把小鸟带走了啊，要是小鸟跌落被猫咪吃掉可就罪过了。第二天送了孩子上学后赶紧来到店里，在树下找寻看看有没有鸟儿，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鸟儿的身影，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果真被它的妈妈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