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我把亲子鉴定贴满整个军区大院,身为团长的丈夫慌了!
发布时间:2025-06-06 10:57:52 浏览量:2
再睁眼,我把亲子鉴定贴满整个军区大院,身为团长的丈夫慌了!(下)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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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脚步一顿,回过头就见孟廷修一身便服朝他们走来,神色焦急。
“你有没有看到过景书,他不见了。”
孟廷修脸色苍白凝重,呼吸也有些急促,是真的心急了。
温颂清心一紧,却只能摇摇头:“没有。”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去找过公安的同志帮忙了吗?”
孟廷修皱了皱眉:“今天一早,他留了张字条说要去找你,人就不见了。”
他烦心地将额前头发捋向脑后:“时间太短了,公安的同志说孩子找不到你,可能就自己回来了。”
“但我把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他,他以前有这样过吗?”
他看着温颂清,下意识出口问了一句。
话音一落,他却愣住了,反应过来时低声说了句:“抱歉。”
他从前忙着部队训练,几乎把孟景书全交给了温颂清去带。
温颂清离开后,他又更加用大量的训练麻痹,对孟景书的沟通就更少了。
明明是父子,却像是两个血缘关系绑在一起的陌生人。
直到发生这件事,直到那句话问出口,孟廷修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前对孟景书有多缺乏关注。
“先别说这些了。”温颂清说道,她如今也早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他以前从没有这样不告而别的时候,先分头找一找看吧。”
到底是丢了一个人,不管是不是她的孩子,又曾经刺痛过她什么,她终究不能漠视生命。
只是……
温颂清有些歉然地看向季钰和温停,还没开口,就听季钰说道:“那我们也一起,人多找得快一些。”
孟廷修顿时朝他看去,抿了抿唇,思虑不明,半晌,还是说了声谢谢。
季钰无视他,径自看向温颂清,嘱咐道:“那我们分头去找吧,你一个人记得注意安全。”
“我会保护好她的。”孟廷修说道,声音比以往更沙哑。
季钰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眼温颂清,就带着温停往另一边先去找了。
等到走远,一直欲言又止的温停终于忍不住开口。
“季叔叔,你怎么能让阿妈和他一起找啊?”
他见过孟廷修对温颂清不好的态度,因此对他意见很大。
季钰看着温停,眉峰微挑,解释道:“他们在一起,正好能把一些话说明白。”
他也知道温颂清,心念坚定,不会因为孟廷修几句话就动摇决心,因此才会放心她和孟廷修在一起。
更何况……
“我们快点把这些地方找一遍,说不定还能早点过去找她。”
季钰话音一落,两人都加快了脚步。
只是这一找,几乎就找到了中午。
另一边。
温颂清和孟廷修走了很远,前面不远就是他们二人第一次带孟景书来看的江岸。
那是这附近最后一个孟景书有可能会来的地方了。
但今天,温颂清很明显地感觉到孟廷修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额尖上尽是冷汗,下颌始终紧绷着,呼吸也有些粗重。
可这对孟廷修来说,明明连日常训练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温颂清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孟廷修身形一顿,朝她望来的目光泛红。
他喉结颤了颤,将身上的不适压下:“没事。”
温颂清也不再问。
“这次找到他之后,就好好跟他沟通吧。”
孟廷修默了瞬,沙哑的声音有些发颤:“过去对不起你的地方,我都会改……”
风声过时,温颂清移开目光,开口打断他。
“孟廷修,不需要了,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已经有人在一点点缝补了。”
孟廷修喉间一涩,脸上的血色褪尽。
他薄唇张了张,正欲开口,就听温颂清指向远处的江岸边。
“你看那是不是景书?”
孟廷修顺着视线望去。
江岸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背对他们坐着,江面的风吹起他的发丝,显得孤单又可怜。
两人立马赶了过去。
“孟景书,你在这干什么?”孟廷修简直气坏了,大步朝他走去。
孟景书抱着膝盖,被惊得颤了一下。
孟廷修很少连名带姓喊他,每一次这样喊他,都是发了大火的时候。
孟廷修拉起他,气得扬起手就要打。
孟景书梗着脖子,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你打吧,反正阿妈也不要我了,你打死我好了。”
孟廷修一只手顿在半空,微微发颤,到底没能打下去。
他想起温颂清刚才和他说的话,说让他好好沟通。
孟廷修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样,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只是他眼前渐渐发黑,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滚烫,身形不稳地晃了晃。
孟景书终于察觉到他不对劲,立马扶了下他:“爸,你怎么了?”
温颂清闻声走了过来,孟景书这才看到被孟廷修挡在身后的她,眼眸都亮了亮。
她没管孟景书,伸手探向孟廷修额前,被这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你发烧了,怎么一声不吭的?”
孟廷修眼皮愈发沉重,连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模糊,眼中仿佛只有一个温颂清。
“对……不起……”他眼圈泛红,声音嘶哑。
他想朝她走去,却脚下一软,陡然向前栽倒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爸!”
“孟廷修。”
……
孟廷修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仿佛看到了温颂清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一个是他两鬓斑白的站在温颂清灵前,在她死后头七未过时,带回了叶锦。
温颂清的灵魂就站在他的身边,神情从不可置信的悲痛,一点点变成心灰意冷的失望。
自嘲她这一生的可笑。
另一个,是他亲眼看着温颂清和别的男人走到了一起,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而这一切再与他无关。
无论是温颂清的哪一种人生,都像是薄刃凌迟着孟廷修的心脏。
恍惚间,他仿佛再次听到了温颂清柔和的声音,可说的却是——
“孟廷修,我们两清了。”
孟廷修的心登时揪紧了。
“不要……温颂清!”
孟廷修猛然睁开双眼惊醒,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寒风透过窗隙,吹进沉寂的病房。
孟廷修胸膛剧烈起伏,额尖满是冷汗,眼底分不清是歉疚还是惊惶。
“你醒了。”一道冷清的男声响起。
孟廷修偏头看去,季钰正站在病床边,神情冷淡。
“颂清她要去研究所参与一个紧急项目,已经走了。”
孟廷修听着他话语里的亲昵称呼,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只剩涩然。
“你高烧39°又精神高度紧绷,要不是颂清,你差点就心脏骤停了。”
孟廷修呼吸一滞,又想起温颂清那句他们两清了,心又隐隐作痛起来。
季钰说完,似乎也不欲多留:“医生说你醒了就算没事了,你儿子就在外面,我和温停先走了。”
季钰转过身,蓦地停住脚步,声音冷然。
“孟团长,没有你参与的生活,颂清过得很好。”
沉寂的病房回荡着季钰清冷的声音。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孟廷修眸光颤动,缓缓垂下了眼眸。
窗外的冷风灌进窗隙,声音似哭声凄厉。
孟廷修躺在床上,泪水划过眼角,没入洁白的枕头。
病房外。
温停坐在椅子上,孟景书蹲靠在对面的走廊墙壁。
一个面色红润精神,一个双眼通红脸色苍白。
“你能不能把阿妈还给我?”孟景书的声音轻轻回荡在走廊,少了从前的趾高气昂,多了几分恳求。
可温停才不会对他心软,他嗤了一声:“阿妈想要谁就要谁,想去哪就去哪。”
“你们之前欺负阿妈欺负得还不够多吗?现在阿妈走了,你们才又假惺惺的过来找她。”
孟景书本就脸皮薄,被他这么一说,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我没有……”他呢喃着,却没有多少底气。
其实他很清楚哪些话伤人,哪些话不伤人。
可当时却仗着温颂清不会舍得离开他,偏偏挑那些伤人的话去刺温颂清的心。
温停冷哼了一声:“到底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话音一落,病房门咔哒开了,季钰从里面走出。
“温停,我们回家。”他宽大的手牵着温停,径直从孟景书面前走过。
孟景书定定地看着,目送了很远。
这个长相俊朗的高挑男人和他外表锋利威严的父亲很不一样。
孟廷修就从不会这么温柔地牵着他的手一起走。
他外冷内也冷,甚至很少对他露出过笑容。
他正想着,病房门再次打开,孟廷修苍白的病容依旧泛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左手背上的鲜血流淌过指尖,蜿蜒滴落,像是粗暴地拔了针头所致。
可孟廷修却恍若未觉。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孟景书,喉结微动:“景书,走了。”
孟景书没应声,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半晌,响起孟廷修略微干涩的声音:“这样的事情,下次不许再有了。”
“我是你爸爸,找不到你,我也会担心。”
孟廷修眼睛骤然湿润。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沉默中离开医院。
半个月后。
温颂清很晚才从研究所走出,门口却还停着一辆白色桑塔纳。
温颂清一怔。
季钰的身影抱臂依靠在车盖前,似乎等了很久。
晚风吹动他额前碎发,也撩动了心弦。
同样一起加班走出来的李若芳既愤懑又艳羡,揶揄道:“温工,模样这么俊又专一的人,不如就早点收下吧,我看了都馋!”
温颂清顿时清醒过来,脸腾地一热:“我……”
“颂清。”
她一抬眸,季钰正朝她走了过来。
李若芳拍了拍她的肩:“温工,加油!”
说完,就骑上她的自行车歪歪扭扭地走了。
温颂清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失笑,然后坐上了车。
路上,季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开口道:“我想了想,还是给温停送去这最好的小学念书去了,我能教的东西只是专业技能,始终有限。”
温颂清对此没异议:“那念书的费用我……”
“你放心,他念书的费用,由我这个师父全权承担。”季钰接上她的话。
温颂清默了瞬,刚想说句不合适。
季钰却唇角微勾,及时松了口:“你如果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倒是可以帮我一个忙。”
温颂清眸中一亮:“什么?”
季钰偏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隐有笑意。
“一个月前我妈给我寄了封信,说要来这里看我,算算时间,应该明天就要到了。”
温颂清眼中顿时闪过一瞬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
“你怎么不早说?”
她迟疑道:“那我……需不需要先搬回宿舍给阿姨腾个房间?”
季钰一听就知道她想岔了:“不用,到时候我睡书房就够了。”
“不过我要说的忙不是这个。”
温颂清刚想问,说话间,却已经到家了。
季钰停下车,将手里的钱和票递给她:“我想拜托你,去挑些礼物回来,顺便给你自己和温停也买点。”
温颂清摇摇头:“给阿姨买礼物怎么能用你的钱和票?”
“这是我送给你们三个人的礼物,拜托你了。”季钰玉雕似的脸在月色朦胧下更显清俊,微微上挑的眼尾勾人心弦。
温颂清婉拒的话就这么止在嘴边,到底还是伸手接下了。
季钰见她收下,压了压唇角,眼底的笑意更深。
“那明天的饭菜也由我来准备吧,阿姨过来了,总不能再叫你到处忙活。”温颂清最后挣扎了一下。
季钰应了声,两人达成一致,这才下车回了家。
第二天。
温颂清一早就出了门,生怕季母来了,她的菜和礼物还没有买上。
季钰送完温停去学校,到家不久,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季钰打开门,眉眼在晨曦下无比柔和:“妈,居然比我预计得还要早啊。”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母亲手上的行李,将她迎进来。
“怎么?我早点来,你难道还不欢迎?”季母半开玩笑道:“你在信上跟我提到过的那个姑娘呢?”
季钰将行李放好,又倒了杯水递给季母:“她去给您准备礼物了,我跟她说您要来,饭菜她都要自己做了。”
季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幽怨:“我都还没怎么尝过她的手艺。”
“少来,你肯定也不会舍得让人家姑娘累死累活给你洗衣做饭。”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季母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喝了口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季钰坐下。
“好了,只要她是个好姑娘,愿意很和你在一起过日子,爸妈都是不会有意见的。”
那个温姑娘的情况,她大致都在信上听季钰说过了。
既同情,也敬佩。
她很早就想见见这个能让她油盐不进的儿子弯腰低头的温颂清了。
一个小时后。
温颂清熄火停车,从后备箱里提出两个大袋子。
她一手提着一袋礼物,另一手提着买好的菜,走在路上。
自从和孟廷修离婚,又有了季钰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的关照后,她已经很少再自己去买过菜了。
她低头看了眼买好的礼物,也不知道季母和温停会不会喜欢。
除此之外,她还用自己的钱和票给季钰买了份礼物,打算给他个惊喜,也算是一点回报。
思索间,很快走到了家门口。
温颂清放下手中的袋子,正拿出钥匙打算开门,就听里面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你不介意她离过婚吧?”
温颂清身形一僵,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她。
她不自觉地缓缓攥紧了手中的钥匙。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下一秒,就听季钰低沉坚定的声音响起。
“那只能代表她以前所托非人,跟我想和她在一起这件事没有关系。”
温颂清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中的钥匙倏然掉落。
房里的动静突然停了。
温颂清听到脚步声走近,连忙弯腰拾起钥匙,一副刚回来的样子。
下一秒,门被打开。
季钰看着她,四目相对间,他一向平静淡然的眼眸闪过一瞬慌乱。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季钰大步走出来,帮温颂清把东西都提了进去。
他把东西先放在一边,先给温颂清倒了杯水:“这么多东西,累不累?”
温颂清摇摇头,思绪还停留在季钰在门内时说的话上。
她看着坐在屋内,白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低调精致的太太,想来应该就是季母。
“阿姨好。”温颂清礼貌地叫了一声。
季钰长得应该更像季父,眉目间更温柔一些。
温颂清看着眼前气质干练,眉眼带着一丝锐利的季母,无端猜想道。
季钰走上前,介绍道:“妈,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温颂清,在航天研究所当研究员。”
“温停那孩子还没放学,等您见到了,您肯定也喜欢他。”
季母微微颔首,朝温颂清招招手坐下,略显严肃的面容柔和下来:“原谅他事先没给你打招呼,就把你的一些事先告诉了我。”
她望向温颂清的眼里,没有嘲弄轻蔑,只有怜惜。
温颂清本也就不在意这些:“没事的。”
季母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不过别担心,季钰要是敢欺负你,你就……”
“妈,你说什么呢?”季钰连忙止住季母的话音,端来一盘切好的橙子:“先吃点这些垫垫肚子。”
全程视线都不敢落在温颂清身上,转身进了厨房:“饭菜马上就好。”
温颂清也连忙起身:“我去帮他。”
季母看着两个人相继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季钰挽上袖子,露出一截结实白皙的小臂,熟练地切着菜。
“我妈说的那些话,你要是不喜欢听,就不用放在心上。”
温颂清看着他挺拔宽厚的背影,恍惚的想起从前。
她和季钰相识,是因为国外留学时上的同一场课。
下课时,她急着赶去图书馆,不慎撞到了季钰手上的书,一边道歉一边帮他捡书时,看到一本有关国家历史博物的书,恰巧也是她看过的。
在异国他乡遇到祖国的同胞,两个人很快就相熟起来。
但无论如何,温颂清也没想到,他们甚至会发展到现在。
温颂清突然很想问他:“季钰,你当初也是教授很看重的学生,为什么会选择回来?”
如果季钰坚持在航天领域研究上走下去,他应该也会是一名出色的研究员。
季钰切菜的动作一顿,回忆了片刻:“之前为了避战,我们一家人移居去了国外。”
“我本来也以为自己会一直在航天领域研究的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他垂着眸,眼底情绪复杂:“但是当我在国外博物馆看到无数我国文物瑰宝受到不可逆的损伤的时候,想法就慢慢改变了。”
“国宝回家的前提,是国宝还在。”
温颂清倏然明白了他的选择。
季钰那双墨色眼眸中交织的情绪万千,有痛心,有愤懑,有不甘。
这些情绪沉在季钰眼底,全都凝成一种坚定。
“文物承载着国家历史的记忆,是民族生生不息的根基,也需要有人去保护。”
季钰说起这些过往,就难免回想起那些仍存在国外博物馆里的文物瑰宝,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他面上依旧平静,看着温颂清面色沉重,低头看了眼手表,主动引开了话题:“温停快要放学了,看来咱们得动作快点了,不然孩子回家没饭吃。”
温颂清立马将繁杂的情绪一扫而空,先专注眼下手里的活。
剩下最后一道菜的时候,季钰才交手给温颂清,自己去接温停放学。
黄昏时,暖黄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暖意洋洋。
四人坐在饭桌上,气氛融洽,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季母给温颂清夹了几道菜,叮嘱道:“颂清啊,你做菜辛苦,今天必须多吃点。”
“没有,这菜大部分还是季钰做的。”温颂清不住点头又摇头。
季钰压了压唇角,斯条慢理地夹了几块红烧鱼肉在小碗里,全部挑好刺,才递到温颂清手边。
“妈说得对,你应该多吃点。”
温颂清两辈子都从未有过这么体贴的待遇,她面色微红,头都快埋到桌子里了。
季母笑呵呵地看着:“你以后要多习惯,他爸以前就是这么做的,什么刺啊壳的,都是剃干净剥好了才递到我手上,到现在都还是这样。”
所以季钰会是现在这样的性格习惯,大概率也是因为言传身教。
温颂清不合时宜地突然想起孟廷修父子,因为孟廷修对她冷漠,继而跟着受影响的孟景书也对她没有好语气。
一个好的家庭,足够治愈一个人的不幸。
温停听着,也学着夹了几块鱼肉挑起刺:“阿妈,给,我的也挑好了。”
季母乐呵地看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夹了几块肉到他碗里:“小宝正长个儿的年纪,也多吃点肉。”
温停一怔,简单一句话,却让他蓦地眼眶泛红。
他小小年纪,还没来得及感受多少父母的疼爱,家庭的温暖,就做了孤儿。
直到遇到温颂清,他才从辗转各家,寄人篱下的境遇里脱离出来。
可温颂清日子过得也很辛苦,他在军属大院里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像是彼此依偎着取暖,互相救赎,相依为命。
直到现在,坐在这张饭桌上,两个同样命运多舛的人,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溢满的爱。
果然只有像季钰这样在爱里长大的人,才真正懂得如何爱人。
季母看着他隐忍泛泪的眼眶,登时心疼到一块去了。
她连忙又多夹了几块肉,季钰无奈出声制止:“妈,也该让他多吃点蔬菜,他上个月胖了整整十斤。”
温停颓靡的情绪立刻一扫而空,羞得脸色通红:“我才没有……胖十斤。”
他说着,还是乖乖多吃了几口蔬菜。
饭后,月明星稀。
此时早已入冬,天气渐寒。
四人一起在静谧的道路上散步消食。
季母带着温停走在前面,时不时被温停逗笑着。
她倏然回过头,对季钰道:“新年的时候,咱记得给小宝和颂清多买几件新衣裳。”
季钰嘴角噙着笑,嗯了一声。
温颂清和他并肩走在后面。
看着前面一大一小欢乐的身影,温颂清刚忍下去的情绪如同煮沸的开水,又在心里翻腾起来。
季钰突然停下脚步,清冷冷的声音响起,一下一下敲在温颂清的心上。
“颂清,你愿不愿意……试着和我在一起?”
静寂的黑夜中,缓缓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飘落的那一瞬间,温颂清微微垂眸,心潮却开始生出起伏。
在季钰身边度过的这短短半年,感受到的温暖和爱意,比她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充沛。
上辈子她用尽一生也不曾得到的爱,在这辈子离开孟廷修之后,却终于遇到了。
他懂她,也敬爱她。
温颂清想,这世上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季钰,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季钰一样爱她。
她不想错过。
季钰低头注视着温颂清,不敢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连呼吸都变轻了。
面对她的沉默,季钰整颗心高高提起,从未如此忐忑过,他的心开始动荡起来,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当然,如果你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也不用勉强自己,就当我……”
“不勉强。”
温颂清抬起头看他,当洁白的雪落在季钰发梢的时候,她声音轻缓地开口。
“这世上能走到一起的人都不容易,我不想错过。”
季钰瞳孔微颤,眼圈竟顷刻间泛起红来,清冷的声音都变得沙哑:“你这是……答应了?”
在看到温颂清肯定点头的那一刻,季钰心里的悸动再也无法克制。
他张开双臂,在这个雪落的寒冷冬夜,将温颂清拥入他温暖的怀抱,轻声呢喃:“太好了……太好了……”
他声音发颤,抱住温颂清的双臂却紧,温颂清感受着他心跳的距离,鼻尖嗅到的,是他身上带有暖意的淡淡清香。
温颂清落在他的怀抱里,只感到整个人无比的心安,双手迟疑了一刻,也缓缓搭上了季钰的肩背。
不远处的季母和温停正见到这一幕,心绪也各不相同。
季母心中满是欣慰,季钰从前就不爱与人交流亲近,即便有不少姑娘对他表明过心迹,他也都是礼貌拒绝。
她还一度以为,季钰就要这么一辈子和学术研究在一起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儿子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要成家了,从此不再是孤零一人。
她常居国外,思想开放,自从季钰成年后就不再插手干预他的决定,也主张季钰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温停眼里却只有心疼,他跟着温颂清之后,见她受过委屈,也吃过很多苦,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阿妈过得幸福。
“妈,温停,我们回家了。”季钰温暖宽厚的手掌紧紧牵住温颂清的手,对他们喊了声。
季母应了一声,带着温停一同往回走,四人就这样并肩走回了家。
之后几天,季钰对她的关心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加细致入微,也更加直白。
研究所里。
温颂清刚写完实验报告,转眼就到了中午。
李若芳从一堆资料里抬头,无神的两眼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瞬间放光。
她抬手用胳膊肘戳了戳温颂清,朝门口不住示意:“温工,你对象又给你带饭来了。”
温颂清闻言望去,就见季钰正朝她走来,疲惫的心情立时一扫而光。
“你也快去吃饭吧。”
李若芳仰着脖子不甘地哀嚎:“要是我以后的男人也能有这一半体贴就好了……”
温颂清正失笑,季钰已经走到他身边,把饭食放下,也跟着弯了眉眼:“在笑什么呢?先吃饭吧。”
温颂清摇摇头,一顿饭吃完后,才听季钰缓缓开口。
“颂清,我要去外省修复一件重要的文物,可能要有一段时间不能陪在你身边。”
“那幅古画历经千年,已经损毁严重,需要抢救性修复,那边又极缺人手……”
季钰话音很轻,修复一件文物,耗时耗力,短则数天,长则几月。
只是温颂清没想到,他们才刚确定心意不久,季钰就要离开。
温颂清抬头看他,不偏不倚撞进他那双暗含不舍的眸中。
“什么时候去?”她轻声开口,心里蓦地也有些不舍。
季钰动了动唇:“今天晚上,接到的紧急通知。”
温颂清神情一顿,季钰立刻又补充了一句:“我尽量早些赶回来。”
他承诺着,温颂清却轻笑着摇摇头:“不用着急,我又不会跑了,有什么工作,你尽管安心去做。”
她虽然不懂修复文物的技艺,但是却知道修复一件文物有多不易,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处理完。
季钰垂眸看着温颂清,眸光微动,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只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了。”季钰声音越说越轻,越说越要舍不得。
他话音一落,却感到一个温香的身体扑入他的怀中,季钰下意识张开双手牢牢将人抱住。
紧接着,他才反应过来,这一次,温颂清主动抱了他!
季钰耳根一热,面上虽波澜不惊,心中却早已浪潮翻涌。
他感受到温颂清贴在他胸膛闷声开口:“你放心去吧,家里还有我。”
“只是今天的话,我就不能去送你了。”温颂清唯一对此感到有些遗憾。
“怎么了?”头顶传来季钰轻声的询问,贴在他胸口时,甚至能听到说话时的震动。
温颂清忍下心头的悸动:“手上有一个比较复杂的实验,等做完可能就很晚了。”
季钰听着,心底不觉一软:“你也有正事要忙,就不用管我了,照顾好自己。”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需要忙着处理,却都互相理解着对方的不易。
温颂清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季钰和孟廷修不同。
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工作忙,就需要她来屈就自己照顾家庭。
他理解她的志向,体谅她的工作。
家在他们心中,是需要共同承担的责任,而绝不是其中一人需要独自面对的职责。
温颂清在季钰怀里缓缓抬头,注视着他如玉雕琢的俊朗面容,伸手捧住他的脸。
“怎么……?”季钰话音未尽,就感到唇边一凉,他瞳孔一缩,呼吸几乎都停滞!
温颂清的吻一触即分,季钰怔愣许久才像是回过神来,缓缓抬手摸了摸唇边温颂清刚才吻过的地方,面色微红。
“我……我先走了。”季钰轻咳一声:“你记得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
他说完,转身就走,出门时脚下却踉跄了一步。
温颂清顿时失笑,心田却滋长出甜意。
临近黄昏时,温颂清身边的同事陆续下班离开。
她正专心处理计算着一份配比,就见本已经下班的李若芳又急急忙忙朝她跑来:“温工,不好了!”
温颂清眉心一跳,手上动作却未停:“怎么了?”
“有人在研究所外面贴了张大字报说你脚踏两条船!”
温颂清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皱紧了眉头。
她什么时候脚踏两条船了?
她明明已经和孟廷修离婚,做什么选择都是她的自由。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思,就被李若芳握住手腕拉着离开了。
“你快跟我来看看吧!”
走到研究所门口,温颂清才发现,那些已经下班的同事也正围在门口,看着那张贴在门口的大字报。
温颂清这才看到,研究所门口不知何时被人贴了一张红底黑字的大字报。
控诉她品行低劣,私生活糜烂,一边抓着军官丈夫不放,一边又和别的男人暧昧。
温颂清看完,低头思忖着,没说话。
李若芳以为她在难过,恨声劝慰道:“这一定是谁在搞鬼,故意诋毁你!真是太过分了!”
这样的谣言对于一个女同志而已,足够身败名裂,遭人指摘唾骂一辈子。
但温颂清却不是在为此感到伤感,她只是在想,这件事会是谁做的。
她已经被造过一次谣了,所以这一次,她显得更为冷静,心里也已经隐隐猜到,这是出自谁的手笔了。
同事和一些围观的群众见温颂清出来,望向她的目光里神色各异。
毕竟她以前也出过一些不好的谣言,可后来立了大功,又加上孟廷修的澄清,那些谣言也就不了了之,慢慢地没人再提过。
可如今因为这一张张大字报,似乎又勾起了一些人的记忆。
“这是真的假的,温工脚踏两条船?一边跟军官纠缠,一边又跟别的男人搞暧昧?”
“你还不知道吧,以前也有传过温工抛夫弃子的事……”
可面对这些夹杂其中的质疑,更多却是坚信温颂清的声音。
“可是你说的那个所谓的谣言,孟团长之前都已经亲自澄清了,温工她什么都没有做!”
“就是,温工早都已经和孟团长离婚了,之后和谁在一起,不是温工的自由吗,这也要被说?”
正当两种声音僵持不下之际,赵所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把那张大字报清理了。”
他一听到出了这事,就立马赶了过来,憋着一股气。
上一次温颂清因为谣言被取消研究资格的事他至今还存有愧疚,没想到同样的事情,还能再发生第二次。
“在找到贴大字报的人之前,这件事不要到处声张,都把心思放到实验上去!”
这张大字报既牵涉到了军官的事情,又关系到温颂清个人的名誉,背后造谣的人是一定会局子的,究竟谁有这么大胆?
温颂清听到赵所长的话,麻木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曾经被谩骂声淹没的记忆再度涌上脑海,她深深体会过因谣言而眼睁睁看着近在眼前的资格被剥夺。
至今回想起来,心里仍然感到隐隐作痛。
她本来已经习惯,可在一片质疑声中听到坚定的声音,难免令人动容。
研究所门口的人群散去之后,赵所长走到温颂清面前:“这件事,所里一定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同志。”
一而再再而三的谣言中伤,赵所长唯恐会因此寒了温颂清的心。
但她却依旧淡然:“您能相信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听到温颂清这么说,赵所长心里更加煎熬了,简单劝慰了几句之后,就去找人着手调查。
赵所长第二天就去联系过孟廷修,结果他前两天就出紧急任务去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虽然他早就下过命令,不让这件事在所里声张,但当天人多,这件事仍然在持续发酵。
但这期间,温颂清的生活和工作依旧照常,似乎一点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又过了两天。
温颂清照常下班,准备去供销社给温停买点文具。
岂料刚出门口不远,走入一个拐角时,却遇到了叶锦。
时隔多月,叶锦似乎憔悴了许多,眼中时掩不住的厉色。
温颂清眼底闪过一瞬厌恶,并不想理会她,打算径直离开。
叶锦却张开双手拦住了她的去路,眼底满是偏执:“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究竟对孟廷修说了什么,他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温颂清皱了皱眉:“他是团长,想怎么做事是我能左右的吗?”
“要不是因为你,他才不会这么对我!”叶锦嘶声道,眼眶泛红:“都是因为你,才把他从我身边抢走这么多年!”
温颂清不想跟她在孟廷修的事情上多做纠缠,只是从她的话语里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所以大字报的事,也是你搞得鬼?”
“是我又怎样,你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她的眼里尽是有恃无恐地嚣张。
“凭什么你什么都有,我就是要看你身败名裂,我才痛快!”
自从她上次找孟廷修帮忙被拒绝后,她的丈夫跟在后面,看到了她和孟廷修纠扯的事,执意和她离了婚。
她一直以为老实好欺负的男人,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无比的坚决。
房子本来就是她丈夫的,离了婚她就只能搬出去。
一开始还能借着情分找孟廷修借钱,可她花钱又无度,要多少都不够,最后甚至热衷起赌注来,输钱更是如流水。
孟廷修知道后,就和她彻底断绝了往来。
当初孟廷修还没当上军官时向她表明心意,她看上他的脸,但看不上他的身份,就一边吊着他,一边找别的备胎。
谁知后来孟廷修当上团长,却娶了温颂清,她再想回头却已经晚了。
一直到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温颂清却依旧光鲜亮丽,还成了人人赞扬的女英雄。
嫉妒煎熬着她的心,催化成疯狂的不甘。
“你真是个疯子。”温颂清冷声道,眼底的轻蔑和厌恶彻底刺痛了叶锦。
“是,我就是疯子,我早就被逼疯了!”叶锦嘶声说着,眼神也狰狞起来,一抹狠绝的光一闪而逝:“不过你也很快就要遭报应了。”
“只要你死了,廷修就不会再惦记你了!”
叶锦话音未落,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猛然朝温颂清心口刺来!
温颂清闪避不及,就在那道寒光距离她心口半寸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狠狠制住了叶锦的手腕。
叶锦心顿时一沉,正对上孟廷修盛怒的冷眸。
叶锦的脸色骤然惨白,手腕上的力道像是要把她腕骨捏碎一般,匕首脱手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铮响。
孟廷修刚出完任务,身上肃然的压迫感还未褪去,锐利的墨眸中满是锋利的寒意。
“廷修,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去出任……”叶锦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偏执的疯狂劲褪去,只剩下惶恐的后怕。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差点杀了人!”孟廷修怒喝道,要不是穿了这身军装,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但凡再晚一步,他或许又要再经历一次彻底温颂清的痛苦。
孟廷修心有余悸,胸膛剧烈起伏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一收到赵所长托人送来的消息,完成任务后一刻也不敢停就往回赶,一回来就径直去找温颂清,不曾想却恰好撞上这一幕。
“没事吧?”孟廷修偏过头,看向温颂清,锋利的五官和语气骤然柔和下来。
温颂清摇摇头,对他的关切视而不见,语气疏离地说道:“我没事,谢谢孟团长。”
感受到温颂清明显疏离的态度,孟廷修的心顿时揪紧,眼中是掩不住的失落。
叶锦见他如此,情绪骤然崩溃,用力挣扎起来:“廷修,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都已经不爱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上赶着追她!”
听到这句话,孟廷修的目光骤然冷凝,温颂清不爱他这几个字,仿佛成了他的逆鳞,半个字都听不得。
“你住口!”孟廷修沉声打断她:“不管是什么原因,你要动手杀人,就已经触犯底线了!”
叶锦脸色一白,声势骤然颓靡下去。
温颂清也在这时开口:“研究所门口拿你做文章,诋毁我名誉的大字报也出自她手,她刚才亲口承认了。”
“希望孟团长能尽快找到证据,还我清白,不要影响到我的工作和生活。”
叶锦做出这些事,到底是因为他而起的。
孟廷修眸色一沉:“抱歉,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他把叶锦移交给随后赶来的士兵,温颂清见事情暂时解决,也不想多留。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她说完转身就走。
孟廷修一怔,几步追了上去:“颂清,这些事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我们能不能……”
“不能。”温颂清冷然打断他,拒绝他的任何靠近。
“孟廷修,今天的事解决之后,我们就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了。”
“我已经和季钰在一起了,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好,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轰然一下,孟廷修脑中像被炸开一样。
他最近忙着部队的事,出完任务又要写报告,忙到脚不沾地,一边不断用工作麻木自己,一边又害怕离开温颂清身边太久,他们会真的陌路,从此再没有交集。
可没想到,事情终究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孟廷修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声音涩然发紧:“为什么是他?”
孟廷修怎么也没想到,温颂清真的会爱上别人。
他一直以为,只要时间足够,他一定可以让温颂清回心转意。
也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待她,不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没想到,一切还未开始,曾经做过的那个梦就在这一刻成了真。
温颂清选择了别的男人,有了新的生活,以后漫长的人生,都再与他无关。
不甘和懊悔煎熬着他,拉扯着他的心不断剧痛。
“因为他真正理解我。”温颂清说这句话时,脑海中闪过季钰的背影。
被孟廷修父子伤害的过往,一点一点被季钰充盈的爱填满取代。
孟廷修紧攥着的指骨用力到发白,眼眶都泛着红:“我也可以,他能做的,我一样也能为你去做。”
温颂清却只是摇摇头,眼底没有轻蔑也没有嘲弄,有的只是平静地释然和想起季钰时泛起的一丝起伏。
“你做不到。”温颂清平淡地说道。
“他的工作也很忙,但总能抽出时间给我做饭,照顾孩子,他就从不会逼我在家庭和工作之间做出选择,也从不让我分心在生活的柴米油盐上。”
“他也不会挑剔我穿得太精致又或者太朴素,他只担心给我的还不够多。”
“他洁身自好,家教也好,从不会和别的女同志暧昧不清,在他身边,我从没有过患得患失的感觉,因为他给我的爱和安全感足够多。”
温颂清一字一句地说着,孟廷修的脸色也一点点变得苍白。
回想着过去十年里,他对温颂清的冷漠苛责,让她在生活的柴米油盐里蹉跎。
更是一次次为了叶锦而忽略了她的感受和心情。
季钰带给温颂清的心安,是他从没有给过的。
向来在战斗中争锋在前的孟廷修,第一次感受到莫大的挫败。
温颂清抬眸看着他:“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季钰,他比你更值得我珍惜。”
孟廷修的身形骤然僵在原地。
温颂清说完,再没有看他一眼,绕过他径直离开。
孟廷修缓慢地转过身,看着温颂清离开的背影一点点在视野中消失,视线渐渐模糊,心也一点点坍塌下去。
军属大院。
收音机发出沙沙的播报声,彼时已是深夜凌晨。
孟廷修双眼酸涩,颓然坐在地板上,身边倒着数个空了的酒瓶,周身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碰过酒了,只是今天,他的心痛到难以忍受,只想借着酒精缓解。
可越喝,心却越发窒塞。
他手里抓着快要见底的酒瓶,看着另一手上的红色笔记本写下的温颂清三个字,仰头又猛灌了一口。
胃里紧接着一阵翻腾,他眉心一皱,又猛然吐了出来。
整个身体都在不住发颤,始终低垂着头伏在地上,眼泪无声砸在地板上,他整个心陡然空洞一片。
半晌,自干涩的喉间发出一声沙哑的呜咽:“颂清……”
一扇门之隔的房内,孟景书背靠着蹲坐在房门。
听着客厅里孟廷修沙哑的呜咽,他的头慢慢伏在膝盖里,无声崩溃。
几天后,大字报谣言的事情,在孟廷修和赵所长的介入下解决。
因为牵涉到军官和温颂清的个人名誉,影响较大,加上意图伤人的恶劣情节,叶锦被拘留,等待定罪。
澄清和处置的告示贴出来的时,温颂清还在实验室里闷头做研究。
直到天色渐晚。
温颂清刚一走出实验室的门,就见李若芳哼着歌,兴高采烈地朝她走来。
“温工,外面贴的处置告示你怎么不去看呀?”李若芳摇了摇她的手臂:“你不知道,所有人都在骂那个心黑的家伙,这下真是大快人心了!”
李若芳说起这个,比温颂清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温颂清无奈地笑了笑:“我对这些不关心。”
李若芳摇摇头,感叹一声:“你只关心你手上的实验。”
温颂清笑了下,并不否认。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她知道就够了,不想挂在心上始终在意。
只是除了关心实验,她其实还有别的挂念。
她似乎,有一点想季钰了。
不知道他在那个地方,工作得怎么样,吃的好不好,睡的够不够?
这么一想,她就越发有些归心似箭,现在每天回到家打开门的那一刻,她心里都莫名期待着季钰已经在家等她了。
只是每一次,都有些落空。
时间辗转而过,半个月过去,季钰还是没有回来。
但好在,几乎每隔几天,他都会寄来一封手写的信,告诉温颂清他的近况,让她安心,结尾又总会问起,她最近是否有按时吃饭,温停的学业是否跟得上?
他的语句简单又平常,但温颂清总能从中读出他克制的爱意。
那颗空荡等待着的心被这些信件一点点填满,他们虽然分隔两地,心却好像从未分开过。
又过了三天。
温颂清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一打开家门,里面暖黄的灯光温馨照人,饭菜的香味传入鼻尖。
季钰正从厨房把刚炒好的菜端出来,一见到温颂清,清冷的眉眼顷刻染上烟火的温柔。
“你回来了?快去洗手坐下来吃饭。”
他话音一落,温颂清却放下包,几步扑进他的怀里,但她只是紧紧抱住他,一言不发。
但季钰身形一僵,明显感受到胸口被眼泪洇湿的感觉。
温颂清虽然并不在乎别人对她异样的看法,但人心总是肉长的,她也会委屈,也会心酸。
她知道孟廷修不在乎她的感受,所以从不在他面前流露过任何内敛情绪下的委屈。
但季钰不一样,他在乎她,所以在时隔多日,再次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再也克制不住想要抱住他倾诉的冲动,连日来忍下的所有委屈心酸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只是性格使然,倾诉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能靠在季钰暖热的怀里,汲取一丝安慰。
孟廷修顿了顿,缓缓收紧手臂,他已经听说了大字报的事情,此刻见温颂清如此,心更是揪紧。
他宽大的手掌抚进温颂清柔软的发顶,落下一个轻吻,眸中满是疼惜,歉疚开口。
“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温颂清闷在他怀里,弧度轻微地摇摇头。
她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次,可比起莫须有的谣言,伤她最深的却是孟廷修和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自从那个家庭脱离后,再经历这次的谣言,其实感触并不多,不在乎,就不会感到伤心,只是……
“这不怪你,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是……有些想你。”
这是温颂清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对他表露出自己的内心。
季钰呼吸骤然一重,抱住温颂清的手收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温颂清肩头,轻声回应:“我也想你。”
“阿妈,我回来……了……”温停的声音自门外响起,然后骤然顿住。
温颂清赶忙从季钰怀里退了出来,季钰也不自然地偏过头,抬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回来了?还不赶紧放下书包,洗手吃饭。”
季钰面上仍旧波澜不惊,但温停却莫名听出来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他悻悻地走进来,放下身上的军绿色挎包,洗手准备吃饭。
“妈,快来吃饭了。”季钰朝房间里喊了声。
季母这才从房间里走出,坐下来吃饭。
这一顿饭,温停吃的如坐针毡,他不敢对上季钰的视线,于是只闷头吃饭,十分钟不到就吃饭准备回房间,被季钰猛地叫住。
“等下,先别急着回房。”
温停脚步一顿,僵硬地转过身,然后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视死如归地走到季钰身边。
季钰好笑道:“你干什么?我又不吃你。”
他说着,走进书房把出差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递了一件给温停。
“看你阿妈的回信上说,你这些天都很乖,没有让她多操心,这是奖励。”
季钰语气温柔,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揉乱了温停的头发。
“谢谢季叔叔!”温停压了压自己翘起的头发,紧绷的心顿时松了。
温停这才回房拆礼物,季钰把剩下的礼物也分别递给季母和温颂清。
季母收下礼物,笑呵呵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我就不坐在这耽误你们两个小年轻的正事了,我得去找人炫耀炫耀我儿子的礼物去。”
“妈。”
季钰难得失语,扶了扶额,惹得温颂清一阵笑。
季母走后,温颂清拿起礼物,下意识问了句:“我的是什么?”
“你拆开看看?”季钰眼底笑意深深。
温颂清闻言打开,里面是一个小方盒,她心里隐约猜到了,可心仍止不住的砰砰跳动。
她缓缓打开,一枚银制的戒指静静躺在方盒中,更让她惊诧的是,戒指的内侧,还精心刻有字迹,颇有季钰的手笔。
上面只刻了四个字,不是海誓山盟,也不是朝朝暮暮,而是一句——“长乐常安”。
“戒指是我找那边的工匠打的,但上面的字,是我自己刻的。”
季钰说着,轻轻拿过那枚戒指,牵起温颂清的手,缓缓将那枚戒指戴进温颂清手中。
他低下头,微凉的薄唇吻在温颂清的手背,低声说道。
“誓言刻在这上面不能作数,但希望你平安快乐不会。”
季钰那双含情的眼眸凝望着她,说出口的话,克制又珍重。
他清楚的知道,那些虚无缥缈的海誓山盟对温颂清来说,并不需要。
誓言或许会变,但希望温颂清平安快乐的祝愿永远不会。
温颂清眼眶被这盈满的爱意润湿,眼泪断线般砸在季钰白皙修长的手上,也砸进了季钰的心里。
他眼神微微一凝,低头吻去温颂清眼角的湿泪。
他的吻一点点下落,克制又温柔,最后停留在温颂清的柔润的唇上,将爱意尽数倾泻在这无声的一吻里。
直到温颂清将手搭上他的肩开始坚持不住地推拒,他才不舍地放开,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季钰。”温颂清的声音轻轻传来。
季钰心念一动,嗯了一声。
“我在。”
温颂清抱在他腰上的手缓缓收紧:“你这么好,叫我以后怎么离得开你?”
季钰眸光微颤,克制着继续下去的冲动,声音温柔:“离不开的人,分明是我。”
他很清楚,如果温颂清想要离开,就会毫不犹豫地抽离。
因此对温颂清,他只会倍加珍惜。
窗外雪花飘落,季钰看向墙上的历书,轻声问:“新年要到了,这会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你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
温颂清看向窗外飘零的雪花,贴紧了季钰胸膛的温暖:“希望研究又有新的突破,家国复兴强盛。”
“然后呢?”
“长辈身体健康,温停学习进步。”
“再然后呢?”
“季钰……长乐常安。”
……
时间辗转飞逝,新年过后,季钰和温颂清领了证。
又在季母的见证下,郑重地办了场婚礼。
酒席上,应邀而来的除了各自的亲戚,就是两人工作上交好的同事。
两个登对的新人站在酒楼门口,笑迎宾客。
视线流转间,温颂清恍惚看见对面不远处站定地一个军绿色身影。
依稀是孟廷修。
目光交错的一瞬间,恍如隔世。
“颂清,怎么了?”季钰举着酒杯,低头轻声问。
“没什么,是我看错人了。”
温颂清平静地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季钰身上。
那双清浅眼眸中,只倒映着季钰一个人的身影。
隆冬已过,酒楼门口笑语欢声。
只是这一切,都与孟廷修无关了。
孟廷修听着身后喜庆的贺礼声,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远,真正一点点走出了温颂清的世界。
自从在研究所门口分别后,他再没去找过她,只是经常会克制不住想念,偷偷去看她。
孟廷修也才是第一次知道,温颂清可以笑得那样开怀,她低头说话时,模样那样娴静温柔。
在季钰身边,她可以尽情打扮自己,不用顾及她人的眼光。
那样自由恣意的温颂清,自从嫁给他之后,他就再没看到过了。
爱人如养花。
温颂清那颗因他而枯萎的心,又因季钰而重新蓬勃焕发新生。
原来没有他的生活,温颂清可以过得更好。
孟廷修停下脚步,抬手覆住脸,心底弥漫着无尽的挫败和悔恨。
他永远失去了这个曾经最爱他的女人。
孟景书十八岁的这年,彻底和孟廷修父子决裂。
这十年里,他不止一次地吵过要去找温颂清,都会被孟廷修斥责回去。
孟廷修自己其实也会常去远远看一眼温颂清。
即使知道她的人生从此以后都与他再无交集,他还是会忍不住,下意识思念着这个他亏欠了一辈子的女人。
孟廷修执意不肯让他去找温颂清的理由,无非就是不希望自己看到温颂清不要他之后,又有了新的生活。
但孟景书其实很早就已经知道,温颂清和另一个男人再婚了。
因为上初中时,他就再一次遇到了温停。
他仍旧看不惯自己,每每遇到,都没什么好脸色。
后来孟景书偷偷跟着温停回过他家一次。
那也是孟景书时隔数年,再一次见到温颂清。
那个从前在他眼里总是油头垢面的母亲,穿的时髦靓丽,妆容精致优雅。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孟景书也见过,他看向温颂清的眼神温柔又饱含爱意。
他们在院子里一起种菜,男人挖土,温停递种子,温颂清就在一边给他们倒了两杯茶。
他们之间气氛欢洽,是孟景书在军属大院时,从未感受过的。
那时候,他经常坐在温颂清怀里,看着满桌已经快要冷掉的饭菜,也等不到孟廷修回来。
他那个时候还小,想爸爸的时候就会不住哭闹,温颂清总会耐心地哄着他:“爸爸太忙了,阿妈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我们先吃,好不好?”
他的父亲是军区部队的团长,似乎总是有忙不完的事,在他小时候的所有记忆里,几乎只有温颂清的身影。
偶尔几次,孟廷修回来了,不是和温颂清冷战,就是和温颂清大吵一架。
孟廷修对温颂清的态度冷漠,潜移默化中,他也开始对温颂清态度恶劣。
孩童时期的他死要面子,不肯让人知道,自己有个从来不打扮的母亲,因此那个时候,他更愿意让看起来干净精致的叶锦来接自己。
而温颂清最后一次来接他的时候,他说出了此生最让他后悔的话。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来接我了?我不想在同学面前丢人。”
后来温颂清就真的不来接他了。
任他怎么哭闹耍性子,她都再也没回过头。
直到渐渐长大,他才明白,原来从前生气不吃饭这招,只对母亲管用。
晚上的时候,温颂清一家在院子里吃饭纳凉。
他看见温停学着那个男人的动作,给温颂清剥螃蟹。
然后男人笑着打趣:“对温女士献殷勤这种事,你怎么快比我还熟练了?”
一顿饭吃下来,没有冰冷的沉默和激烈的争吵,只有互相的关心和笑语。
孟景书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孩子对母亲的态度,是根据父亲决定的。
父亲对母亲的态度,也决定了孩子对母亲的态度。
只是这个道理,孟廷修不懂,等到孟景书懂得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
他就像是被抛弃在路边的破旧娃娃,羡慕着别人的温暖。
孟景书双眼酸涩,再也没有勇气看下去,转身离开。
院子里的灯火通明,幸福温馨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孟廷修永远失去了他最爱的妻子,而他永远失去了最爱自己的母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