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文学修补的是孩子的内心
更新时间:2025-03-28 09:26 浏览量:4
作家诺亚
《白夜梦想家》内页
黄煌
“儿童文学是具有疗愈儿童,甚至是疗愈成年人的功能的”儿童文学的作用和意义是什么?对作家本人,对儿童读者,对成人读者,答案都不一样。
青年儿童文学作家诺亚(本名彭湖)在其最新作品《白夜梦想家》(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中,用梦境和现实创作了一个既富有想象力又具有深刻内涵的长篇童话作品。作者将《西游记》这一古典文化记忆,经过天马行空的想象实现融合,派生出一个富有新意的独立文本。在虚幻梦境中,主人公“梦想家”是师父,骑着“白龙马”牌自行车,带领大师兄“北极星”,二师兄“豚鼠”,三师弟“海獭”,一路往北,帮助“北极星”寻找故乡……故事的最后,主人公“梦想家”回到现实,在病床上醒来,故事戛然而止,引发无穷想象。
作为儿童文学作家,诺亚此前曾出版童话《画镇》《黑的白的全都可以》等作品,获“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奖、曹文轩儿童文学奖、湖南省青年文学奖等。
好的儿童文学,既疗愈作者更治愈读者。在书中,“北极星”一角一直以指引者和陪伴者的形象待在“梦想家”身边,它从不告诉“梦想家”,你应该这样和那样,而是通过一次次的冒险,让她认识自己、肯定自己,爱自己,告诉她“我觉得,你喜不喜欢自己,更重要”。近日,诺亚接受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专访,她说,“长大以后我想过各种方式让自己开心,但都没有成功,直到我开始写作儿童文学。”“希望(通过作品)告诉孩子,生命中有死亡,有别离,但生活还是要继续。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吃饭。”
记者:可以介绍一下《白夜梦想家》的创作过程、时长、灵感来源吗?
诺亚:《白夜梦想家》的写作从初稿到最终修改完成用了接近一年的时间。最初我只是想要写一个向《西游记》致敬的作品。初稿写到一半的时候,我的父亲忽然重病,写作停了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后来他的病情出现转机,这种奇迹让我感觉到也许我可以在创作中加入新的东西,一些关于自己,关于孩子,关于爱和生命的话题,于是我重新构建大纲,删改剧情,最终变成了现在看到的《白夜梦想家》。
记者:您以重走《西游记》为故事框架,却将传统冒险转化为一场安静的心灵之旅。怎么会想到选择梦境与现实交织这种叙事结构来描述这个故事的呢?
诺亚:这其实还是跟我父亲的病有关。当我知道他重病的时候,几乎每一天,我都是精神恍惚的,那个时候我也常常梦到过去的事情,醒来后经常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想象。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我继续开始写作的时候,我忽然想,其实梦境就是我们现实的内化,也许我的写作也可以采用这样的方式,反复切换,来回跳跃,通过现实和梦境的双重交织,全方位地描写出一个人物真实的样子。
记者:您曾经说过,这是一部“献给父亲的长诗”。能否分享一个父亲与您相处中最让您难忘的细节?这种“隐晦的父爱”如何转化为书中“北极星”这一角色的内核?
诺亚:我曾经喜欢集邮。有一次跟父亲闹矛盾,我气呼呼地去上学。中午我从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发现床铺上多了一个信封,里面放着许多撕下来的邮票。我知道父亲来过学校了,但他没有跟我打照面。他不知道怎么道歉,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父亲一直如此,他羞于表达爱,但我喜欢吃什么菜,他就一直做,我喜欢什么东西,每次过年他就大堆大堆地买。
所以在“北极星”的创作上,我也让他成了一个不会直说许多话的角色,他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过自己是“梦想家”的父亲,但许多细节都会对他进行描写,比如在第一次谈到豚鼠父亲的时候他会突然地打断,比如他会一遍一遍地对“梦想家”说“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他嘴硬地说“我是一颗北极星”的时候,像极了我那个沉默的父亲。
记者:在现实中,许多孩子可能像“乐安”一样,通过虚构故事弥补现实缺憾。您认为儿童文学能否真正疗愈孩子的现实伤痛?儿童文学作家应承担哪些社会责任?
诺亚:我一直认为儿童文学是具有疗愈儿童,甚至是疗愈成年人的功能的。我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的所有作品首先是为自己写的。就像书中的“乐安”一样,我也有着相似的经历。不健康的身体,不怎么样的人际关系,被排挤、被孤立,然后从不快乐的孩子长成了一个不快乐的大人。长大以后我想通过各种方式让自己开心,但都没有成功,直到我开始写作儿童文学。我为自己造一座城,我是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我是猫或者我的狗,我是我的全世界。人必须先治愈自己才可疗愈别人,人也必须先爱自己才能去爱别人,是儿童文学给了我爱人的能力,我也想要用它给别人带去光明。
身为儿童文学作家,我们有着天然的责任和义务去告诉孩子一切美好的品质,善良、真诚、勇敢、正直、独立……也要告诉他们爱和希望。我们修补的是孩子的内心,而只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才能帮助他们去抵抗风雪。
记者:书中豚鼠爸爸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吃饭”被您称为“生活智慧”。在儿童文学中融入此类朴素哲理时,如何避免说教感,让孩子自然接受?
诺亚:我觉得在谈论哲理的时候,我们首先要忘记谈论哲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自己的作品里插入怎样的主题,阐述怎样的寓意,从头到尾我只想写一个能让孩子喜欢,也让我自己喜欢的好故事。我相信,如果一个作家他的内心是正直的、善良的,那么他所书写的故事就必然带有温度,而这样的故事也必然会带上朴素的哲理。
记者:如果您能对书中“梦想家”或现实中与她相似的孩子说一句话,会是什么?
诺亚:“做自己”仅仅是这三个字,但这也是我愿意告诉每一个孩子的话。当我小的时候,也常常想做别人,我想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就是不想做自己。我爱世上很多人,羡慕很多人,唯独不爱自己。长大以后,我对此感到懊悔和羞愧,我开始更加爱自己,肯定自己,最终成为了我自己。这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我希望每个孩子都能记住并且践行,我们要发现自己的优点,肯定自己,承认自己,做独一无二的自己。
记者:您提到“成人的想象力在儿童面前显得匮乏”,但写作终究需要成人完成。您如何调和“孩子般的天真视角”与“成人作家的理性构思”之间的矛盾?
诺亚:在我身上这种情况或许不能称之为矛盾,孩子与成人加起来才是完整的我。我相信,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身体里的一部分还是孩子。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的写作本身就会不自觉地带上两者的特性,我不需要去寻找孩子的视角,因为大多数时间我看待问题就是这样的视角,但在这样的视角里,我又会去更加深入地思考一些问题,然后用自己的方式进行阐述。就像书中提到的豚鼠爸爸的智慧,我们希望告诉孩子,生命中有死亡,有别离,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记者:近日,著名儿童文学作家郑渊洁宣布停更,称作家必将被AI取代。您如何看待AI工具对儿童文学创作的影响?
诺亚:关于这个问题,我和朋友也进行过多次讨论,但我从不担心,因为我觉得至少在儿童文学这一块,AI是无法取代作家的。儿童文学所蕴含的想象力是没有边界的,儿童文学作家强烈的自我风格也是很难被模仿的。很多人觉得《白夜梦想家》这本书的想象天马行空,但其实这是我写的所有童话里最保守的一个,依靠逻辑运算的AI,大概很难复制没有逻辑的我。同时,我对于AI的态度也不是敌对的,我想跟它们成为朋友,然后我们一起写作,彼此比较,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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