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最好2D动画,他拍的
更新时间:2024-10-14 21:09 浏览量:8
今年年初,一部西班牙导演执导、讲述纽约一段遗憾爱情故事的动画片惊喜提名了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
今年夏天,这部动画片在中国内地上映,尽管名声不大,却在大银幕上感动了成千上万的观众。
影片的导演是一位自称是终极影迷的大叔,他叫巴勃罗·贝格尔。
我们跟他聊了聊这部被中国观众称为“动画版[爱乐之城]”的动画片——[机器人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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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拍一部动画片,原因是什么?
巴勃罗·贝格尔:
它的挑战性。
其实,我之前的影片,每一部都会使用大量的故事板(分镜),这是在动画电影制作过程中,极其基础的一部分。
我本身就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导演,我工作起来有条不紊、细致入微,这恰恰跟动画十分契合,就仿佛我之前拍摄的三部电影,是为了这部在做准备。
我并不是踏入了完全陌生的领域,毕竟动画不是一种电影类型,而是一种拍电影的方式。
还有一点很重要,动画有点像慢动作的真人电影。
在拍真人电影的时候,你很少有机会说:
“等一等,让我想一想,我明天再决定。”
因为一切都是安排好了。
但是拍动画,有着更多容错的机会,有着更多尝试新想法的机会。
而且我不用一大早起来,赶去片场。
毫无疑问,我会试着再拍一些动画片。
■ 以动画形式去拍摄,给到你怎样不同的体验?
巴勃罗·贝格尔:
有人认为用漫画小说来改编电影,分镜是完全现成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
漫画小说的故事更为简单,注意,不是简单化,而是简单,原著中,你连故事发生在哪个城市都看不出来。
我们维持角色的设计不变,但电影剧本的故事会进展得更深入。
我们的构图与漫画小说完全不同。
我之前是拍真人电影的,这是我的第四部电影,这次拍动画,与之前最大的区别是,我不是移动镜头,而是在画框中进行绘制。
不过电影的语言仍与我之前的作品紧密相连,我认为构图是导演如何抓住观众注意力的重要元素。
我们喜欢去制造景深的错觉,要去找到前景和背景的关系,熟练地运用它们。
还要使用到镜面的反射。
拍动画就是这一点比较好,我可以把“摄像机”放在任何我想要的地方。
我可以设计极为复杂的镜头,并去实现它们。
在这部电影,我幸运地与艺术指导从前期准备开始一直合作到影片完成。
我们一起合作与分镜师紧密沟通,用图像去创作了[机器人之梦],而不是用文字。
拍动画电影,给了我更多的可能性。
作为一名导演,如果从实际角度出发,假设我把这部影片拍成真人电影,预算估计要2亿美元,我现在拍成动画,用了600万美元。
如果抛开预算,只聊创作,拍成真人,片中致敬巴斯比·伯克利和好莱坞黄金时代歌舞片的场景,恐怕都很难实现。
那是我最喜欢的场景之一。
我没有预算去请1000位踢踏舞舞者。
拍成动画我可以把摄像机摆在任何不可能的地方。
还有一个场景,雪橇滑下山坡的那场,也是我的最爱。
我是对[宾虚]的致敬,我也叫它“詹姆斯·邦德场景”。
我无法从创作角度,用真人的形式去实现。
从这个角度来说,对一个喜爱摄像机和构图的导演来说,动画给了我无限的可能。
这就是动画的力量。
如果把我比作画家,那么动画就像是给了我一种全新的颜色。它打开了我的视野。
今后不管是拍摄真人电影还是动画电影,都会觉得自己能去讲述更多不一样的故事。
■ 一直就想要拍成2D动画吗?
巴勃罗·贝格尔:
是的,从来没想过要拍成3D。
我小时候,看六七十年代手绘动画长大的。
跟原著作者萨拉·瓦伦聊改编时,我也明确地表示,我喜欢漫画小说的质感,我希望电影保留这种漫画的感觉。
所以只能是2D。
在我看来,当你做一些新鲜的尝试的时候,应该往回看,而不是往前看。
我依旧认为2D动画是呈现人类情感的最佳方式,因为2D手绘,有着一种不完美的感觉,能够与我们的大脑更好地关联。
现在有很多非常出色的3D动画,但是它们太完美、太精准了。
对动画来说,不完美更能传达角色的情感。
■ [机器人之梦]是西班牙和法国的合拍电影,在欧洲市场拍电影,是否让你能够实现很多在美国市场做不到的事情?
巴勃罗·贝格尔:
是的。
我在美国纽约住了10年。我是在美国电影体系中接受了训练。
我有不少朋友给大片厂工作,他们的工作方式与欧洲截然不同。
我会把自己归为欧洲电影。
我之前的影片都是合拍片,第一部是西班牙和丹麦合拍,后面三部都是与法国合拍。
每一部都是我自己的剧本,拥有完全的创作自由。
我的电影的最终剪辑权也都在自己手上。
我的所有电影,都是靠自己去争取,剧本自己创作或改编,自己找制片人投资。
我算比较幸运的,可以说我是个被宠坏的导演。
25年我只拍了4部电影。
美国的状况可能给我们完全不同,我不是说在美国的体系中,完全不能实现我的这种情况,只是会非常困难。
在美国与大规模制片公司合作的导演,很难会像欧洲导演在欧洲拍片那样,拥有那么多创作自由。
■ 影片中有大量的电影梗,尤其是与纽约和纽约电影相关的,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巴勃罗·贝格尔:
在我成为一名导演之前,我是一名观众。
跟你一样,在你成为电影记者之前,一定也是个影迷。
对一部电影来说,最重要的是故事和角色,相当于一块蛋糕。
但是我喜欢的蛋糕,通常有着很多的淡奶油。
这些淡奶油,就是片中的这些梗、这些彩蛋。
[机器人之梦]充满了这种对电影的致敬,它会给热爱电影的观众们提供很多惊喜。
我喜欢在电影中放置这些小彩蛋,前提是,它们不会干扰到故事本身。
观众们不需要懂得这些梗才能理解故事,它们只是故事之外的一些小点缀。
除了上边提到的,我还致敬了伍迪·艾伦、[大白鲨]、[出租车司机]、[后窗]等等,数不胜数。
有网友在社交网络上,会谈及、罗列这些彩蛋。
我很开心有人愿意这么做。
我并不想一一列举,再去谈论它们。
我愿意让观众告诉我们他们发现了什么。
除了电影梗,还有不少流行文化梗,我对流行文化也是极为热衷。
■ 选在80年代,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巴勃罗·贝格尔:
我之前提到,在纽约生活了10年,但我生活的年代是上世纪90年代,电影中选择了80年代,主要是我想呈现一个久远、已经不复存在的城市。
现在的纽约,依旧极富特点,但在趋同化改变纽约之前,它更特别。
八九十年代的纽约,无疑是世界文化和经济的中心,一个你不能说过的城市。
我和我的团队查阅了大量的图片、照片还有影像,试图尽可能真实地去还原它。
我们想让纽约客都挑不出毛病,我们尽管是在拍动画片,却如同真人片一样,复刻了纽约城,这是拍摄最大的挑战之一。
■ 说到纽约,那里是绝对的大都市,影片中似乎在用不同种类的动物来突出多样性,大概设计了多少背景角色。
巴勃罗·贝格尔:
想要展现纽约,就必须要有正宗的纽约客。
我们有一群顶尖的角色设计师。
他们的领导者,是丹尼尔·费尔南德斯·卡萨,他是世界上最棒的角色设计师之一,他为照明娱乐工作室工作了十多年,我用这部电影把他吸引过来。
他们团队一共有六位成员,用了两年的时间,不停歇地创作。
我们大概需要1000个背景角色,可以是任何一种动物。
每一个角色,都有其与众不同的个性,这是我对他们的要求。
因为太多这样的电影里面,背景角色一动不动,毫无特征。
我在拍摄真人电影的时候,就意识到背景角色的重要性。
观众在第二次或是第三次观看[机器人之梦]的时候,他们会发现每一个背景角色,都在做着什么,都在去往什么地方。
这也算是影片的另一种彩蛋,数量很多。
■ 没有对白的情况下,你如何去理解这部电影的音乐性?
巴勃罗·贝格尔:
我会认为[机器人之梦]是音乐剧电影。
这不是我第一部此类型的电影,[白雪公主斗牛记]也是一部音乐剧电影,也没有对白。
音乐的元素在我的电影里很突出。
在[机器人之梦]前的那部电影,叫[魔咒],主题是关于史蒂夫·米勒乐队的一首歌。
我的家人都是搞音乐行业的,音乐从小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第一次感受到强有力的情感,那种震撼的情感,是通过音乐而不是电影。
我创作剧本的方式,键盘不是电脑键盘,而是乐器的键盘。
我感受每一场戏。
我找寻镜头变换或是镜头长短的音乐感。
我会把我的电影当作是音乐,无论是它故事被讲述的方式,还是它被剪辑的方式。
音乐对我的创作影响重大,我写剧本的时候会播放音乐,根据不同的项目,甄选播放列表里的歌曲或是乐曲。
在片场,我也喜欢播放音乐。
■ 土风火乐队的《九月》是如何成为影片重要一环的?
巴勃罗·贝格尔:
在我写剧本的时候,我就写了在公园里,狗狗和机器人伴着《九月》滑轮滑,当时我没多想,我只是想用一首迪斯科、放克风很浓厚的歌曲。
慢慢我才开始设想:
“如果我把这首歌变成狗狗和机器人的主题歌,电影会变成什么样?”
成片中,你会发现,我用了很多次这首歌。
在我们开拍时,我坚定地认为这首歌反复重复的歌词“你还记得吗”,就是影片的主题。
因为这部电影是关于记忆的,是关于我们如何应对失去的。
看原著的时候,打动我的,就是这些记忆,我想到了这辈子那些我失去的人,他们都还在世,但是他们已经不在我生活中了。
歌词中,季节的转换,从夏天到秋天再到冬天,都跟电影的故事搭配上了。
September,Earth
再后来,我迟钝地发现,歌词中不停唱到的“九月的第21个夜晚”,而9月21日,刚好是我女儿的生日。
一切都是宿命,我必须要用这首歌。
制片人跟我说:“你真的确定吗,巴勃罗?”
因为这首歌的版权费会很贵,感谢他们很宠我,花了一大笔钱,拿到了版权。
但我得说,每一分都是值得的。
■ 影片令这么多观众感同身受,对孤独感感知十分真切。你怎么看人类的孤独感?
巴勃罗·贝格尔:
孤独感一直就是人类的重要一环,但是现在的环境,可以被称之为孤独的蔓延。
我们生活在一个到处是元宇宙、虚拟形象、远程办公、网上订餐、流媒体观影的世界。
我们有着这么多科技,虽说我一点都不反对,但它确实催生了更多与世隔绝的人类。
那是我们想要在影片中去表现的,尽管时间背景是上世纪80年代,但大家依旧能够产生共鸣,尤其是跟狗狗那个角色。
因为狗狗所经历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感受过。
我喜欢拍摄院线片,因为电影是为了电影院而诞生的。
我的电影终究会在流媒体播放,但是在此之前,一定要给尽可能多的观众,在大银幕去体验它。
对我来说,电影就是一群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不同年龄、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社会阶级,同享这美妙的旅程。
迷茫之中,我是会看到希望的那种人,在漆黑的隧道中,我总是会看到尽头的亮光。
大部分导演都应该是这种人。
我们真的可以去改变一些东西。
我们要做的,无非是从沙发上或是床上站起来,放下遥控器和零食,走出去,看场电影,或是演唱会,或是舞台剧,散散步,见个朋友,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