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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年我收养了一个弃婴,18年后做亲子鉴定,结果我和妻子都傻

发布时间:2025-10-10 22:12:03  浏览量:9

那张薄薄的亲子鉴定报告,我一个字都看不懂,又好像每个字都认识。

它用一种冰冷又绝对的科学语言告诉我,我养了十八年的女儿陈盼,是妻子王秀兰的生物学外甥女。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说我,陈建国,与陈盼也存在二级亲属关系。

外甥女?二级亲属?这几个字像一记记闷锤,砸在我的脑门上,嗡嗡作响。

十八年啊。从1989年那个秋天开始,从一个襁褓里皱巴巴、像小猫一样哼唧的小东西,养到今天这个亭亭玉立、马上就要参加高考的大姑娘。我跟秀兰,一个国营纺织厂的普通工人,一个街道缝纫社的计件工,我们把牙缝里省下来的每一分钱,我们能给出的所有爱和耐心,都给了她。我们以为,我们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一份不掺杂质的父爱母爱。

可这张纸,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要把我们这个家,从根上剖开。

这一切,都得从1989年那个下着小雨的秋夜说起。

第1章 一份秋夜的“礼物”

1989年的秋天,空气里总是飘着一股湿漉漉的煤烟味儿。我和秀兰住在纺织厂的家属筒子楼里,三十平米的单间,厨房和厕所都是公用的。结婚三年,我们一直盼着有个孩子,可秀兰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去医院查了,医生说是她的问题,不容易怀上。这事儿成了我们俩心头一块不能碰的伤疤,也是楼道里那些长舌妇们闲聊的佐料。

那天晚上,我刚上完中班,骑着我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往家赶。秋雨凉,打在脸上,激得人一个哆嗦。离家属楼还有几十米,就看到我们那栋楼的楼道口围着几个人,打着手电筒,正对着一个角落指指点点。

“这是谁家孩子啊?这么缺德,扔这儿了!”

“哎哟,还在动呢,是个活的!”

我心里一紧,赶紧停下车,挤了进去。借着昏暗的楼道灯光,我看见一个半旧的柳条筐,筐上盖着一块红底碎花的旧布。掀开布,里面躺着一个婴儿,小脸冻得有点发紫,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哭声。孩子身上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小棉袄,旁边放着一个奶瓶,已经凉了。筐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被雨水洇湿了一角,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求好心人收养,生于八月十五。”

中秋节生的孩子。

周围的邻居议论纷纷,有骂孩子父母狠心的,有叹息孩子可怜的,但没一个人伸手。谁家都不富裕,多张嘴吃饭,那不是小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是那孩子微弱的哭声揪住了我的心,也可能是我跟秀兰太想要个孩子了。我鬼使神差地脱下身上的工装外套,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连同小棉袄一起包起来,抱在了怀里。

“建国,你这是干啥?你疯了?”邻居张婶拉住我,“这可不是小猫小狗,是个孩子!你养得起吗?”

我抱着孩子,感受着怀里那微弱的温热和心跳,只觉得心里某个空了很久的地方,一下子被填满了。我冲张婶他们含糊地笑了笑,说:“我……我先抱上楼,孩子冻坏了。”

我几乎是跑着上的三楼。推开门,秀兰正坐在灯下给我缝补工作服的破洞。看到我怀里抱着个东西,她愣住了。

“建国,你这……”

我把孩子放在床上,打开外套,露出了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我把在楼下的事跟她说了一遍。秀兰看着那个小婴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圈却一下子红了。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蛋,那动作,比碰一块豆腐还要小心。

孩子似乎感觉到了温暖,竟然停止了哼唧,小嘴砸吧了两下。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秀兰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砸在了孩子的小棉袄上。她没说养,也没说不养,就那么流着泪,俯下身,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孩子的脸颊,嘴里喃喃着:“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那天晚上,我们俩谁都没睡。我们用开水烫了奶瓶,冲了点邻居家借来的奶粉,笨手笨脚地喂她。她喝得很急,呛了好几次。秀兰就把她抱在怀里,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看着灯光下她们娘儿俩的侧影,我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我去派出所报了案,也问了民政部门。手续很复杂,但最终,因为没人来认领,加上我们夫妻俩强烈的收养意愿和厂里开的证明,我们成了这个孩子的合法养父母。

我们给她取名叫陈盼,盼望的盼。盼着她能平平安安长大,也寄托着我们对生活的一份盼头。

为了给盼盼一个正式的户口,我们托了好多关系。最后,一个在派出所工作的老同学给我支了个招,说干脆就报成是亲生的,找医院熟人补个出生证明,省去很多麻烦。那个年代,管理不算严格,我们动了心思,觉得这样对孩子将来也好,名正言顺。于是,盼盼的户口本上,关系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女儿。

从那天起,陈盼就成了陈建国的女儿,成了王秀兰的女儿。我们以为,这个身份会伴随她一生,也支撑我们一生。我们从没想过,十八年后,一张纸,会把这一切都打回原形。

第2章 番茄炒蛋里的甜

养孩子,就像种一棵树,你得天天浇水,时时呵护,还不能指望它立马就给你开花结果。盼盼的到来,让我们的生活一下子忙碌和拮据起来。

我的工资一个月不到一百块,秀兰在缝纫社是计件的,收入不稳定。为了给盼盼买好一点的奶粉,我们俩把自己的伙食标准一降再降。以前我下班还能喝二两小酒,吃碟花生米,有了盼盼后,这些都戒了。秀兰更是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她那双巧手,以前是给自己做“的确良”衬衫,后来,就全用在给盼盼做小衣服、小鞋子上了。

筒子楼的生活,没有秘密。我们家突然多了个孩子,邻居们都知道是捡来的。闲言碎语是免不了的。

“建国两口子也是傻,自己生不出来,花钱养个野孩子。”

“谁知道这孩子爹妈是什么人,要是有什么毛病,以后不是拖累死他们?”

这些话,像针一样,偶尔会扎到我心里。但只要一回到家,看到盼盼冲我咧开没牙的小嘴笑,听到她咿咿呀呀地叫“爸爸”,所有的委屈和辛苦就都烟消云散了。

秀兰比我更敏感,也更坚强。有一次,张婶又在楼道里大声说:“秀兰啊,你这盼盼长得可真不像你俩,眼睛那么大,双眼皮,你跟建国可都是单眼皮。”

秀兰正在水池边洗菜,她直起身,擦了擦手,笑着说:“张婶,孩子还小,长得快,都说女大十八变呢。再说了,不像我们,像谁啊?她就是我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从那以后,楼道里关于盼盼身世的议论就少了很多。

为了不让盼盼受委屈,我们俩几乎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她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懂事,也可能是因为隐约知道些什么,她从不主动问我们索要玩具或者新衣服。

我记得她五岁那年,有一次我发了奖金,买了半斤肉,还破天荒地买了个鸡蛋。那个年代,鸡蛋是稀罕物,得凭票供应。我让秀兰给盼盼做她最爱吃的番茄炒蛋。

厨房是公用的,油烟机效果不好,整个楼道都飘着那股诱人的香味。我把盼盼抱在怀里,她的小鼻子一个劲儿地嗅,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菜一端上桌,她就迫不及待地用小勺子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烫得直哈哈气,小脸蛋吃得像个小花猫。

我跟秀兰看着她吃,心里比自己吃了还高兴。我碗里只有番茄和汤汁,秀兰也是。我把自己碗里仅有的一小块鸡蛋夹给盼盼,她却摇摇头,用勺子费力地把那块鸡蛋分成两半,一勺递到我嘴边,一勺递到秀兰嘴边,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吃,妈妈吃。”

那一刻,我一个大男人,眼眶差点就红了。我跟秀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湿润。我们觉得,这辈子,值了。

这道番茄炒蛋,后来就成了我们家的“保留菜”。每次盼盼考试考得好,或者家里有什么开心的事,秀兰都会做。她总是会多放一个鸡蛋,再放一小勺糖,她说,盼盼喜欢吃甜的。

那一点点甜,不仅仅是糖的味道,更是我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在清贫岁月里熬出来的一点蜜。

盼盼一天天长大,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我们的骄傲。她聪明、善良,孝顺我们,也体谅家里的不易。高三那年,她的目标是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我们知道,一旦她考出去,家里就得勒紧裤腰带供她。但我们毫无怨言,我们觉得,只要孩子有出息,我们吃再多苦都愿意。

我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带着番茄炒蛋的甜味,一直过下去。盼盼考上大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我们会像所有平凡的父母一样,看着她走完人生的每一个阶段,然后慢慢老去。

我们从没想过,命运会在我们最充满希望的时候,给我们开一个如此残酷的玩笑。而这个玩笑的引子,恰恰是盼盼心心念念的大学梦。

第3章 一张报告掀起的浪

2007年,盼盼高三下学期,学习进入了最紧张的冲刺阶段。她的模拟考成绩一直很稳定,考上北京那所大学,希望很大。

问题出在了高考报名后的政审和户籍材料准备上。因为要报考外地的重点大学,需要提供的材料比本地的要复杂,其中有一项,要求户籍所在地派出所出具一份亲子关系证明。

这在当时是新出的规定,为了防止一些高考移民。我们拿着户口本去派出所,本以为就是盖个章的事。可办事的小警员很年轻,看了我们的户口本,又对照了一下电脑里的档案,皱起了眉头。

“陈师傅,你们这个户口有点问题啊。”他说,“档案里记录,您女儿的户口是1990年补录的,出生证明也是后补的。按照现在的规定,这种情况,光有户口本不行,得有更直接的证明材料。”

我心里“咯噔”一下。十八年前为了图省事埋下的雷,终究还是要炸了。

我跟秀兰急得团团转。老同学早就调走了,当年的经办人也退休了,根本找不到人。眼看交材料的截止日期越来越近,我们跑了好几趟派出所,嘴皮子都磨破了,可人家就是一句话:按规定办事。

最后,还是那个年轻警员给我们出了个主意:“陈师傅,我看你们也别折腾了。现在科技发达了,你们去做个DNA亲子鉴定,那个是最权威的证明,比什么材料都管用。拿到报告,我们立马就能给你们盖章。”

DNA亲子鉴定。这个词,我只在电视里听过。它听起来那么遥远,那么科学,跟我们这种普通工薪家庭的生活,八竿子打不着。

秀兰一听就白了脸,她拉着我的胳膊,小声说:“建国,不能做……这怎么能做?”

我明白她的顾虑。做了,盼盼就不是我们“亲生”的了。这个我们维护了十八年的“谎言”,就要被戳破了。可眼下,这是唯一能让盼盼顺利参加高考的办法。

那天晚上,我跟秀兰商量了很久。我跟她说:“秀兰,事到如今,瞒不住了。盼盼是我们的女儿,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十八年了,她是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这份感情,比什么血缘都真。我们得相信孩子。”

秀兰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做通了秀兰的工作,接下来就是盼盼。我们找了个周末,把她叫到跟前,用最委婉的方式,把她的身世告诉了她。我们说,她是上天赐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盼盼听完,愣了很久。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眼神里有震惊,有迷茫,但没有我们担心的怨恨。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问:“爸,妈,那……我还是你们的女儿吗?”

秀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泣不成声:“傻孩子,你当然是,你永远都是!”

我拍着她们娘儿俩的背,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我觉得,我们的盼盼长大了,她能理解我们。

第二天,我带着盼盼和秀兰,去了市里最大的医院。抽血的时候,盼盼很勇敢,一声没吭。秀兰却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我看着她们俩,心里五味杂陈。我觉得,等鉴定结果出来,证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就算彻底过去了。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没有秘密,可以更坦诚地生活在一起。

一个星期后,我一个人去医院取报告。我拆开那个牛皮纸信封,拿出那张纸。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看到那个“排除亲生血缘关系”的结论。

然而,当我看到报告上的结论时,我彻底懵了。

“……根据DNA遗传标记分析结果,不支持陈建国是陈盼的生物学父亲。支持王秀兰是陈盼的生物学母亲的姨母,即,陈盼为王秀兰的生物学外甥女。”

“……另,综合分析,陈建国与陈盼之间存在二级亲属关系(叔侄/爷孙等)。”

外甥女?

秀兰的外甥女?

我跟盼盼也是亲戚?

这怎么可能?秀兰是家里的独生女,她哪来的姐妹?哪来的外甥女?就算退一万步说,盼盼是她某个远房亲戚的孩子,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站在医院嘈杂的走廊里,只觉得天旋地转。手里的那张纸,不过几克重,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忽然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可怕得多。

我把报告塞回信封,揣进怀里,像揣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回家的路上,我骑着车,脑子里一团乱麻。秀兰有事瞒着我。一个瞒了我十八年的,天大的秘密。

推开家门,秀兰正在厨房做饭。她看到我,立刻迎上来,急切地问:“建国,拿回来了?结果……怎么样?”

我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那张我爱了二十年的脸,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那个信封递给了她。

第4章 沉默里的风暴

秀兰接过信封,手指微微颤抖着。她抽出那张报告,逐字逐句地往下看。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得惨白。当她的目光落到“生物学外甥女”那几个字上时,她的身体晃了一下,手里的报告“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没有去捡,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雕像。

“秀兰,”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像是没听见我的话,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弯腰捡起那张报告,指着那行字,又问了一遍:“你不是独生女吗?你哪来的外甥女?盼盼到底是谁的孩子?”

秀兰猛地回过神来,她一把抢过报告,三两下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没有外甥女!什么都没有!”她冲我低吼道,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张纸是错的!是医院搞错了!盼盼就是我们捡来的孩子,跟我们没关系!”

她说完,就冲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站在客厅里,看着垃圾桶里的纸屑,心里一片冰凉。我知道,她在撒谎。那种惊慌失措的反应,那种想要毁灭证据的举动,都说明了一切。

这个家里,刮起了一场看不见的风暴。

从那天起,秀兰就变了。她不再跟我说话,也不再看我的眼睛。她像一个幽灵一样在家里飘来飘去,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但整个家却安静得可怕。以前我们总有说不完的家常话,现在,除了必要的“吃饭了”,再无交流。

饭桌上,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我吃不出饭菜的味道,秀兰也只是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盼盼是最敏感的,她看看我,又看看妈妈,小声问:“妈,你怎么了?跟我爸吵架了?”

秀兰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有,盼盼。妈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快吃饭,吃完赶紧复习功课去。”

可她越是这样,这个家里的气压就越低。有一次,她做的番茄炒蛋,忘了放盐,却错放了两次糖,甜得发腻。我默默地吃着,什么也没说。我知道,她的心,已经乱了。

我的心里也像压着一块巨石。我一遍遍地回想过去十八年的点点滴滴。秀兰对盼盼的爱,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爱,有时候甚至超过了我。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她自己不能生育,所以把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了这个养女身上。可现在想来,那份爱里,是不是还夹杂着别的东西?比如,愧疚?补偿?

还有那张报告上关于我的那一行字,“二级亲属关系”。这又作何解释?如果盼盼是秀兰的亲外甥女,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孩子的母亲,也就是秀兰那个我从未听过的“姐妹”,又是谁?为什么这个“姐妹”的丈夫,会是我的亲戚?

一个个谜团,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让我夜不能寐。

我试图跟秀兰沟通。我堵在卧室门口,低声下气地求她:“秀兰,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一起扛?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

她隔着门板,声音冰冷地回答:“我说了,什么事都没有。你别再问了。”

这种沉默的折磨,比大吵一架更让人痛苦。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的婚姻,我们的家庭,这十八年来的一切,是不是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

一天晚上,我睡不着,起来喝水。路过秀兰的房间(我们已经分房睡了),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我悄悄推开一条门缝,看到她抱着一个老旧的木头匣子,坐在床边,肩膀一抽一抽的。那个匣子,是她的嫁妆,里面放着她最珍视的一些东西。

第二天,趁她出门买菜,我偷偷打开了那个匣子。里面是一些旧首饰,几封家信,还有一本相册。我翻开相册,里面大多是她年轻时的照片。翻到最后几页,我看到一张已经泛黄的合影。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女孩,笑得灿烂如花。一个是我熟悉的秀兰,另一个女孩比她稍显稚嫩,眉眼间和她有七八分相似,但更活泼俏丽。她们俩亲密地依偎在一起,背景似乎是一个公园。

我从未见过这个女孩,也从未听秀D兰提起过她有一个长得如此相像的姐妹。

我拿出那张照片,心跳得厉害。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女孩,就是秀兰那个“不存在”的姐妹,也就是盼盼的亲生母亲。

而这个秘密的揭开,或许会比我想象中更加残酷。

第5章 一个叫秋兰的妹妹

我拿着那张照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了秀兰整整一个上午。我的内心在煎熬,一半是即将揭开真相的紧张,另一半,是对未知结果的恐惧。

秀兰提着菜篮子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我手里的照片,她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手里的菜篮子掉在地上,西红柿和鸡蛋滚了一地。

那一刻,我知道,我赌对了。所有的防线,在她看到这张照片的瞬间,彻底崩溃。

“她是谁?”我举着照片,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秀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照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慢慢地走到沙发边,瘫坐下来,用手捂住了脸,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哭声。

这一次,我没有去安慰她。我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等着她哭完,等着她给我一个答案。

哭了很久,秀兰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擦干眼泪,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声音嘶哑地说:“建国,我对不起你……我对你撒了谎。”

“她叫王秋兰,是我的亲妹妹,比我小两岁。”

我的心重重一沉。亲妹妹?她竟然真的有一个亲妹妹!

秀兰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一个被尘封了近二十年的故事。

她们姐妹俩,一个叫秀兰,一个叫秋兰,春兰秋菊,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秀兰文静内向,秋兰则活泼叛逆。她们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岳父,是个非常传统和严厉的老教师,家教极严。

高中毕业后,秀兰进了缝纫社,秋兰却没考上大学,也不愿意安分工作。她迷上了跳舞,跟着一群社会上的青年混在一起,还谈了个男朋友。那个男人,是她们家乡小县城里出了名的“混子”,家里穷,没正经工作,整天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

岳父当然是暴跳如雷,坚决反对。他把秋兰锁在家里,不许她再跟那个男人来往。可秋兰的性子烈,越是压迫,越是反抗。在一个深夜,她撬开窗户,跟着那个男人,私奔了。

她走的时候,只给秀兰留了一张纸条,说她要去寻找自己的爱情和自由,让家里人不要找她。

秋兰的私奔,像一颗炸弹,在王家炸开了锅。岳父气得大病一场,登报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并且严令家中任何人不许再提“王秋兰”这个名字。从那以后,在王家,秋兰就成了一个禁忌,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秀兰偷偷联系过妹妹几次,知道她跟着那个男人去了南方,过得很苦。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良人,好吃懒做,还染上了的恶习。秋兰怀了孕,他也不管。

“最后一次联系,”秀兰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1989年的夏天。她在电话里哭着跟我说,她快生了,那个男人把她身上最后一点钱也偷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说她想回家,求我跟爸说说。我……我没敢。我爸那个脾气,我一提,他能打死我。我只能在电话里安慰她,给她寄了点钱,让她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然后呢?”我追问道。

“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秀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写信去她留的地址,都被退了回来。我到处打听,都找不到她。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直到……直到那年秋天,我们厂门口……”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那天晚上,我其实比你先下班。我路过楼道口,也看到了那个筐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走过去,掀开那块布……那块红底碎花的布,是我当年送给秋兰的料子,让她给自己做件新衣裳的……”

秀兰泣不成声:“我看到那孩子,她长得……长得太像秋兰小时候了。还有那个纸条上写的生日,八月十五,那天正好是秋兰的生日。建国,我当时就猜到了,我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秋兰的孩子,是我的外甥女!她一定是走投无路了,知道我住在这里,就把孩子送了过来。她自己……她自己可能已经……”

我全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晚上秀兰会哭得那么伤心,为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决定收养这个孩子。那不仅仅是同情,更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本能和一份无法言说的愧疚。她是在替她那个下落不明的妹妹,守护她的骨肉。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看着她,心疼得无以复加,“为什么一个人扛着这么大的秘密?”

“我不敢!”秀兰抓住我的手,冰凉的手指死死地攥着我,“我怕。我怕你知道了,会嫌弃这个孩子,会觉得她来路不明。我更怕我爸妈知道,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秋兰,也绝对不会接受这个孩子。我想,就让我们当她是捡来的,让她平平安安长大,这样对谁都好。我以为,这个秘密,我可以带进棺材里……”

“那……我呢?”我指着那份报告的复印件(我已经复印了一份),“报告上说,我跟盼盼也是亲戚。这又是怎么回事?”

秀兰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秋兰那个男朋友,我只见过一两面,他叫什么我都不太清楚,只听秋兰叫他‘阿诚’。”

阿诚?

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我猛地想起来,我老家村里,我有一个出了五服的远房堂哥,就叫陈家诚!他比我大几岁,年轻时也不务正业,后来听说跟个外地姑娘跑去了南方,很多年没跟家里联系了。因为关系远,我也从没把他跟这件事联系起来。

如果那个“阿诚”就是陈家诚,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盼盼是王秋兰和陈家诚的女儿。王秋兰是秀兰的妹妹,所以盼盼是秀兰的外甥女。而陈家诚是我的远房堂哥,所以盼盼也是我的侄孙女。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报告上所说的“二级亲属关系”。

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这个缘分,竟然如此荒唐又如此沉重。

我们以为我们是发了善心,收养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婴。却没想到,我们只是在命运的安排下,收留了我们自己家流落在外的孩子。

第6章 十八年的重量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妻子,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心疼。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这个瘦弱的女人,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大、这么沉的一个秘密。她每天看着盼盼的脸,那张酷似她妹妹的脸,心里该是怎样的煎熬?她既要承受着对妹妹下落不明的担忧和思念,又要背负着一个巨大的谎言,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个家的平衡。

我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说:“秀兰,都过去了。别怕,有我呢。”

她在我怀里,终于放声大哭,哭得像个孩子。那是积压了十八年的委屈、恐惧、思念和愧疚,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

等她哭够了,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我们俩坐在沙发上,手拉着手,第一次如此平静地谈论这件事。

“建国,你会不会怪我?”她抬起红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摇了摇头,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我怪你什么?怪你太善良,太心疼自己的妹妹?还是怪你太爱盼盼,给了她一个家?秀兰,你什么都没做错。如果说有错,也是我不好,是我太粗心,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发现你的心事,让你一个人扛了这么久。”

是啊,我怎么会怪她呢。这个女人,她用一个谎言,守护了两个家。一个是她和我的小家,一个是她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她承受的,远比我多得多。

我们聊了很久,从秋兰小时候的调皮捣蛋,聊到她和那个陈家诚的孽缘,再聊到盼盼从小到大的趣事。那些曾经被秘密隔开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终于完整地拼凑了起来。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我们回秀兰娘家,她总是想方设法不让盼盼跟外公外婆太亲近。她害怕,怕那相似的眉眼,会勾起老人的伤心事,甚至戳破这个秘密。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一年秋兰的忌日(秀兰自己定的),她会无缘无故地大病一场。那不是身体的病,是心病。

“现在,最重要的是盼盼。”我看着秀兰,认真地说,“她有权利知道全部的真相。我们得一起,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秀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我怕……我怕她接受不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是那样……她会不会觉得我们一直在骗她?”

“不会的。”我握紧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盼盼是我们养大的,她的善良和懂事,我们比谁都清楚。而且,我们不是要抛弃她,我们是要告诉她,她在这个世界上,有双倍的爱。有我们这两个养育了她十八年的父母,也有一对虽然犯过错,但给了她生命的亲生父母。”

我们决定,等盼盼这个周末回家,就跟她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做出这个决定后,我跟秀兰心里都像是搬开了一块大石头。那天晚上,秀兰久违地睡了一个安稳觉。我看着她熟睡的侧脸,眼角还挂着泪痕,心里感慨万千。

十八年的重量,终于在今天卸下。虽然真相有些残酷,但它也像一把手术刀,切开了我们家庭内部那个化脓的伤口。虽然过程很痛,但只有这样,伤口才能真正愈合,这个家,才能真正地、毫无芥蒂地重新开始。

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盼盼的反应。这是我们这个家,必须要共同闯过的,最重要的一关。

第7章 “爸,妈,吃饭了”

周六下午,盼盼拖着行李箱回了家。一进门,她就敏锐地察觉到家里的气氛和前几周不一样了。我和秀兰虽然看起来平静,但那种刻意营造的轻松,反而透着一股不寻常。

“爸,妈,你们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盼盼放下书包,有些不安地看着我们。

我跟秀兰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我拉着盼盼在沙发上坐下,秀兰也坐在了她的另一边。

“盼盼,”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还记得上次的鉴定报告吗?我们……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告诉你。关于你,也关于我们这个家。”

盼盼的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小手攥紧了衣角。

我拿出那张老照片,递给她,然后和秀兰一起,把那个尘封了十八年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她听。从她的小姨王秋兰的叛逆私奔,到她亲生父亲陈家诚的身份,再到我们如何在那个雨夜发现她,以及秀兰是如何凭着一块布、一个生日,认出了自己的亲外甥女。

我们讲得很慢,很仔细,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也生怕哪个词会刺伤她。

盼盼一直低着头,沉默地听着,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照片。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当秀兰讲到秋兰最后一次打电话求助,而自己却因为害怕没能帮上忙时,盼盼的眼泪,终于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砸在了照片上。

整个客厅,只剩下秀兰压抑的哽咽和盼盼无声的啜泣。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盼盼才抬起头。她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看着秀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妈,所以……你是我小姨?”

秀兰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盼盼又转向我:“爸,所以……我其实该叫你……堂叔公?”

这个称呼让我心里一酸,我摇摇头,说:“盼盼,不管血缘上我们是什么关系,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盼盼看着我们,泪眼婆娑。她没有我们担心的歇斯底里,也没有质问我们为什么欺骗她。她只是那么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悲伤,有震惊,也有着超乎她年龄的理解。

“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她说完,就起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我和秀兰坐在客厅里,心都悬着。我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一个小时,比十八年还要漫长。

厨房里炖着的汤,咕嘟咕嘟地响着,打破了家里的沉寂。

就在我们坐立不安的时候,盼盼的房门开了。她走了出来,眼睛还是红的,但脸上却带着一种雨过天晴后的平静。

她走到我们面前,先是给了秀兰一个紧紧的拥抱,在她耳边轻声说:“妈,小姨,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然后,她又给了我一个拥抱,说:“爸,谢谢你。谢谢你养了我十八年。”

最后,她看着我们两个人,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爸,妈,你们就是我爸妈。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至于我的亲生父母……就让他们留在故事里吧。”

说完,她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泪痕的微笑:“我饿了。妈,你今天做的番茄炒蛋,是不是又放多糖了?我闻着都甜到齁了。”

秀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那天晚上的晚饭,是我们家有史以来最安静,也最温暖的一顿。盼盼给我们俩不停地夹菜,讲着学校里的趣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我们这个家,像是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虽然有些狼藉,但地基,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固。

吃完饭,盼盼主动去洗碗。我和秀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在灯光下忙碌的背影,那个曾经让我们觉得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血缘是什么?或许它是一条看不见的线,将我们与过去相连。但真正将一个家牢牢捆绑在一起的,是十八年里,那一碗碗热腾腾的番茄炒蛋,是无数个日夜的陪伴与守护,是早已融入骨血的,沉甸甸的爱。

第8章 一封寄不出的信

高考很快就来了。

揭开秘密之后,盼盼像是卸下了一个无形的包袱,状态反而比以前更好了。她不再因为我们之间压抑的气氛而分心,整个人都专注了起来。

查分那天,我们全家都紧张得不行。当盼盼在电脑上查到那个远超一本线的分数,并且稳稳地够到了她心仪大学的录取线时,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秀兰抱着盼盼,一遍遍地说:“我妹妹在天有灵,看见你这么有出息,她该多高兴啊。”

盼盼的户口问题,因为有了那份虽然曲折但真实的DNA报告,也顺利解决了。她拿着北京那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笑得比夏天的阳光还要灿烂。

开学前,我们一家人决定回一趟秀兰的老家。这是秀兰的主意,她说,她想去父母的坟前,跟他们说说秋兰的事,也把盼盼正式“介绍”给他们。她说,老人家生前固执,但心里肯定是爱女儿的。现在,该让他们知道了。

在岳父岳母的墓碑前,秀兰点上香,跪在那里,把积压了二十多年的话,都说了出来。她说,秋兰没有给王家丢人,她留下了一个好女儿,一个懂事、孝顺、有出息的好女儿。

我带着盼盼,站在秀兰身后,也深深地鞠了三个躬。风吹过松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叹息。

我们也在老家打听过陈家诚的消息。村里人说,他很多年前就出去闯荡了,再也没回来过,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至于王秋兰,更是杳无音信。

或许,他们就像两颗短暂交汇又迅速远离的流星,在彼此的生命中划过一道光,然后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我们没有再刻意去寻找,就像盼盼说的,就让他们留在故事里吧。对生者的安宁,或许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送盼盼去北京上学那天,在火车站,秀兰拉着盼盼的手,嘱咐个没完,从吃饭穿衣到为人处世。盼盼一直笑着点头,最后,她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爸,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再做什么甜到发腻的番茄炒蛋了。”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看着火车缓缓开动,载着我们的女儿奔向她崭新的未来,我搂着身边哭成泪人的秀兰,心里既有不舍,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

生活回到了我和秀兰两个人的世界。筒子楼依旧老旧,日子依旧平淡,但我们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贴近。我们常常会聊起盼盼,聊起秋兰,聊起过去那些又苦又甜的岁月。那个曾经是禁忌的名字,如今成了我们之间最温暖的牵挂。

一个安静的下午,我铺开信纸,提起了笔。我想给那个素未谋面的远房堂哥陈家诚,和那个只在照片里见过的女人王秋兰,写一封信。

我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长大了。她很优秀,很善良,眼睛像秋兰,笑起来的样子,有几分家诚年轻时的影子。她考上了好大学,有了光明的未来。

我告诉他们,我们把她养得很好,我们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信的最后,我写道:“秋兰,如果你在天上能看到,请你放心。你的姐姐替你爱了她十八年,往后的日子,我们还会继续爱下去。谢谢你,把这么好的一个女儿,送到了我们身边。她不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但她是我们生命里,最亮的那道光。”

我把信写好,装进信封。地址那一栏,我空着。

我知道,这是一封永远也寄不出的信。

但我相信,爱与思念,可以穿越时空,抵达它该去的地方。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