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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动画:一张一张画,一步一步走

发布时间:2025-09-05 07:41:20  浏览量:1

潮新闻 记者 沈听雨

刚刚过去的这个暑期档,银幕上的惊喜远不止一座“浪浪山”。《罗小黑战记2》以细腻的情感与治愈的画面,俘获无数人的心;《聊斋:兰若寺》则借“一寺一树一井”巧妙架构时空,将五个志怪故事娓娓道来,织就一幅贯穿六段时空的东方奇幻长卷。

它们,和在中式山水意境中“取经”的小妖怪一起,让中国动画自《哪吒之魔童闹海》后,再度迎来高光时分。而中式美学与中国动画的“双向奔赴”,成为今夏最具共鸣的情感符号。我们不禁想问:在这场光影盛宴的背后,究竟什么才是中国动画的灵魂?

《浪浪山小妖怪》电影海报

美学破圈

水墨意韵融合现代风格

很多人是从“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那几个字出现在银幕上时,就开始眼眶发热的。

泼墨山峦与工笔线描勾勒出4只小妖怪的西行之路,夕阳、草丛、流水由层层墨色晕染开来,描绘出霞光满天、溪水潺潺的唯美景象。小猪妖和蛤蟆精行走在群山间,云雾随他们的动作流动,仿佛“气韵”在画中自在游走——《浪浪山小妖怪》延续了上海美影厂的画风,借助传统笔墨的意境与现代光影的融合,营造出了独特的东方“画境”。

这样一个“大处写意,小处写实”的奇幻世界,是制作团队耗时4年完成的。导演於水表示,这是一场“跨越时空与工匠的对话”。团队以考古般的严谨让传统文化在片中重现——山西佛光寺的斗拱飞檐被设计到小雷音寺场景中,永乐宫壁画的衣纹技法在妖怪雕塑上流转,山石肌理也借鉴了北朝壁画线条……

而这种浓郁的东方韵味,贯穿了整个电影暑期档。

《罗小黑战记2》上映后,一则评论在网上获得高赞:“这部电影有一股纯正的中国味儿。”

影片将东方美学融入世界观架构和现代动画叙事。通过妖精与人类间的共处与摩擦反映中国传统文化中“和而不同”的思想;“会馆法则”则暗合儒家的“中庸之道”,强调不同种族间的包容与制衡。

创作团队透露,他们对服装和场景设定推敲了很久,最终确定了“中国传统水墨意境与现代都市奇幻巧妙融合”的整体风格。就拿场景来说,“各地分会馆”在影片中哪怕只有“匆匆一瞥”,也细节满满、风格独特——苍南会馆富有温州苍南县的江南古韵,粤东会馆参照了福建土楼的建筑特色,福州榕城会馆的榕树特别多……影片对市井风情的描绘也很细致,主角所到之处,背景音中便会出现当地的方言。这些细节共同构建了一个既奇幻又真实的东方奇幻世界。

追光动漫“新文化系列”的第二部作品《聊斋:兰若寺》,则直接回溯古典IP《聊斋志异》,并从491个聊斋故事中精选出《崂山道士》《莲花公主》《聂小倩》《画皮》《鲁公女》五则,打造出一场新奇的银幕志怪传奇。

“这个暑期档,中国动画电影迎来了一场东方美学盛宴。”正如业内人士所言,创作者以视觉为舟、文化为桨,驶向的是历久弥新的中国美学深处。

《罗小黑战记2》海报

叙事破壁

用当代性建立情感连接

很长一段时间里,许多人都把动画电影和“给小朋友看的”画上等号,不少影片在思想主题和故事情节等方面设计也较为浅显。直到《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以近10亿元的票房成绩,打破“动画片等于低幼向”的市场偏见。此后,“全龄化”成为国产动画电影创作的一大趋势,《大鱼海棠》《深海》《长安三万里》《哪吒》系列等影片相继问世,不断拓展着动画的表达边界,也取得了出色成绩。

动画电影如何老少皆宜?关键还是看影片是否贴合当下做创新,去讲一个足够真诚、有共鸣的好故事。而今年暑期档的动画电影,就做对了这两点。

先看技术的突破。

《聊斋:兰若寺》中“崂山道士”篇的导演崔月梅表示,正因为这个故事对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所以他们重点考虑的就是“当下视角的重新演绎”。该篇章是国产动画电影首次以毛毡风格的形式呈现在大银幕前,创新的突破点就在“毛毡”带来的新鲜感上。崔月梅介绍,虽然该篇章时长只有15分钟,但毛发渲染量却达到长片级别,单帧渲染用时最长达55小时,制作方甚至为此开发了专属制作流程。

电影是工业产品,动画电影更是技术密集型品类的代表之一。国产动画电影曾因为技术停滞带来产能危机——当迪士尼在1966年就已经能用复印技术完成《森林王子》的“线条转印”实验时,中国动画还需要以“人海战术”维持制作精度。而如今,国产动画电影已经能利用高新科技精雕细刻、深耕细作。

再看内容的破壁。无论是改编还是原创,今年暑期档的国产动画作品都不约而同地找到了创作突破口——现代化和当代性。

依托《西游记》这个经典 IP,《浪浪山小妖怪》没有重复师徒四人那些耳熟能详的故事,而是把舞台给了连名字都没有的草根小妖,通过他们的“取经路”说出成年人的情绪与困境。

影院之外,“浪浪山”被视为当代职场环境的缩影,憨拙却真诚的小妖怪们也成为万千人的自我投射。正如导演於水所说:“希望通过这四个小妖怪的形象塑造,让每个人都能在里面看到自己。”

《罗小黑战记2》同样触动着成年人的观影情绪。影片塑造了一个立体的“人妖共存”世界,而创作团队希望能让不同人群、不同年龄、不同经历的观众都找到自己的感动点:有人会因为影片清新温暖的风格感到治愈,有人会在片中人类与妖精双方的合作与冲突中产生思考。

有网友表示:“罗小黑的难得在于它原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体系,充满想象力地描绘了中国传统文化里的神仙鬼怪融入现代社会的样子,从画风和语境上都更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心理。这不是旧瓶装新酒,也不是低幼的说教,而是告诉大家‘走进这个世界,你可以有自己的答案。’”

它们以或幽默或温情的视角切入现实,从故事中找到和观众的情感连接。

传承破局

在百年积淀中向上生长

中国动画的每一次爆发,都不是偶然,背后凝聚的是一代代中国动画人的厚积薄发。

有人说:“《浪浪山小妖怪》最动人的一幕,是片尾字幕里那串长长的名字,其中既有常光希、周克勤、凌纾、姚光华、速达等引领中国动画发展的前辈,也有来自各高校和动画制作企业的新鲜‘后浪’。这是一种接力传承,点燃了中国动画未来的火种。”

回顾中国动画发展史,那些耳熟能详的作品几乎都会从中华传统文化中汲取养分,体现出鲜明的东方美学特质。

1941年,万氏兄弟以《西游记》中“孙悟空三借芭蕉扇”的故事为蓝本制作的动画片《铁扇公主》在上海上映。它是中国的第一部动画长片。

上海电影制片厂1955年制作的木偶人动画片《神笔》,改编自中国民间童话故事。主人公马良用仙人赠送的神笔惩恶扬善,成为一代人心目中的“英雄”。

1957年成立的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更以动画“中国学派”享誉国际。老一代中国动画人借鉴剪纸、皮影戏等传统艺术,兼收并蓄壁画、水墨画等绘画艺术,创作的《小蝌蚪找妈妈》《大闹天宫》《天书奇谭》《葫芦兄弟》《宝莲灯》等影片,营造了属于中国文化的审美律动,让中国动画在世界动画之林独树一帜。

此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动画也经历了一段低谷期。许多人表示:中国动画的黄金时代回不来了。以互联网平台为主导的动画生产,因追求商业化的过度模仿,导致作品同质化严重,市场上充斥了大量玄幻等类型动画。

于是,人们开始怀念上海美影厂团队耗时4年绘制十几万张手稿制作而成的《大闹天宫》;也怀念由国画大师吴山明作画,古琴演奏家龚一先生配乐,匠心打造的水墨动画绝唱《山水情》……

好在,这些经典动画作品撒下的种子,近年来逐渐生根发芽。行业开始静下心来深入挖掘传统美学的精髓,并在当代语境下传承与创新中国审美。

2015年《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上映后,一批饱含东方美学风采、取自传统文化原型、重述中国神话传说的动画电影登陆大银幕。同年,光线传媒成立彩条屋、追光动画出品的首部动画长片《小门神》上映,这两个主打中国原创动画电影的厂牌,开始扎根中国传统文化叙事,打造“东方美学+现代价值观”。

这两年,上海美影厂也再度归来。动画短片集《中国奇谭》重现了“中国动画学派”的荣光,《浪浪山小妖怪》又进行了继承和发扬。而团队想做的显然更多,《中国奇谭2》已通过备案审核,更大的愿景是打造“奇谭宇宙”,以一个开放平台式IP吸引更多创作者加入。

正如《浪浪山小妖怪》监制、艺术总监陈廖宇所说:“做动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还是要一张一张画,一步一步走。”

这个夏天,《聊斋:兰若寺》延续着电影厂牌的精工传统,《浪浪山小妖怪》承载着上海美影厂的涅槃之火,《罗小黑战纪2》见证着民间创作的破土而出……它们正构筑起一个题材更丰富、风格更多元的国产动画电影生态。

陈廖宇:温州籍动画导演,北京电影学院教授,《中国奇谭》总导演,《浪浪山小妖怪》监制、艺术总监。

创作就像种庄稼,总有意想不到的可能性

——专访《浪浪山小妖怪》监制、艺术总监陈廖宇

这个夏天,动画电影《浪浪山小妖怪》以“nobody(普通人)”的视角打开“西游记”,引发了现象级的讨论。4个小妖怪——小猪妖、蛤蟆精、黄鼠狼精和猩猩怪,假扮唐僧师徒去西天取经,一路笑料不断也完成了自我成长。据猫眼专业版数据,截至9月1日9时,《浪浪山小妖怪》暑期档总票房达14.55亿元,成为2025年暑期档动画片票房冠军和中国影史二维动画电影票房冠军。据悉,该影片上映时间将延长至10月1日。

该片为何聚焦“小人物”?主创希望呈现怎样的精神内核?国风动画在艺术表达上该如何突破?记者专访了《浪浪山小妖怪》监制、艺术总监陈廖宇。

没有刻意塑造打工人,只想表达好“普通人”

记者:《浪浪山小妖怪》剧情出自《中国奇谭》首集短片《小妖怪的夏天》,从短片到电影做了哪些准备?

陈廖宇:2021年我们在着手制作《中国奇谭》的时候,就“发掘”了这只在浪浪山辛苦“打工”的小猪妖。《中国奇谭》制片人崔威觉得这个短片故事有亲和力、能引起观众共鸣,具有市场发展空间,主创团队随即着手同步构思和创作动画电影。因为《中国奇谭》到2023年才上线播出,所以不少人以为我们短短两年就完成了这部电影。实际上,《浪浪山的小妖怪》足足创作了四年时间。

相比短片,动画电影剧情要长得多。因此,电影剧情虽然沿用了《小妖怪的夏天》的核心设定,但人物和叙事的设计要复杂得多,在剧情进展上也更讲究层次感。单单是剧本创作,我们就花了将近一年时间。

比方说,在短片里,小猪妖是浪浪山有“编制”的打工人,有关唐僧师徒取经的故事也一笔带过。而在电影里,小猪妖没有“编制”,要找到三个伙伴去西天取经,人物性格更丰富,人物关系更复杂,剧情和叙事更曲折。只有这样,才能让故事走向大银屏。

记者:《浪浪山小妖怪》更关注小人物的挣扎与成长,这种视角的选择是否是对当下社会的一种隐喻?

陈廖宇:影片上映至今,我们也关注到在各界的反馈中,“打工人”成为高频词语。实际上,在影片创作之初,我们并没有刻意在片中塑造“打工人”的形象,反倒是想更好地表达每一个“普通人”的故事。我们从观众角度出发,去思考每一个“普通人”爱看怎样的故事,从而真情实感地去塑造人物角色。这些最普通的小妖怪之所以引起共鸣,是因为它们源于创作者对生活敏锐的观察和思考。

记者:不少观众看完后认为,影片中的小妖怪与《西游记》里相对应的人物性格截然相反。这方面主创是如何考虑的?

至于小妖怪性格的反差感,是电影创作的巧思——错位和冲突带来的喜剧感更强烈。比如唐僧是《西游记》里意志最坚定的人,并且带有理想主义色彩;而《浪浪山的小妖怪》里的蛤蟆精身上,则有着实用主义和机会主义。这样的人在生活中确实存在,我们不评价对错,只用动画手法放大人物性格,让四种人物性格碰撞,产生化学反应,让不同的观众看了有不同的体会。这便是我们想表达的每个普通人的故事。

记者:观众对《浪浪山小妖怪》剧情有各种解读,您怎么看?团队之前有没有预想到票房和口碑会这么好?

陈廖宇:我们团队常说,电影创作完成后其实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接受市场检阅。观众千人千面,对影片有不同的解读,当然也要尊重大家的看法。说实话,很多对内容的解读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比如观众认为老和尚是孙悟空变的,这个解读也挺有意思。还有人说,这其实就是四个小朋友出门历练的故事……不同人看到不同故事,这也说明我们影片留给观众较大的解读空间。

影片的票房和口碑,我们会关注,但不会做过多预设。首先,团队对作品质量肯定是有信心的。如果太在意票房与社会反馈,可能反而会给作品创作带来影响。就像电影结尾的“四根毫毛”一样,这是孙悟空对4个“小妖怪”的肯定。至于后续就留给观众想象了,我们也会充分相信观众的判断。

以笔墨构造镜头,而非用镜头表现笔墨

记者:《浪浪山小妖怪》的一大突破,还在于对传统水墨美学的现代诠释。团队在创作的时候是如何去实践的?

陈廖宇:这部电影最大的特点是“笔墨意‘镜’”,即让笔墨去构造镜头,而非用镜头去表现笔墨。一笔一画的手绘,给观众带来一种天然的温暖感和亲近感。动画借鉴了传统水墨画的用笔、渲染方式,再结合现代光影、透视的表现手法,创造了既有真实感又兼具中国传统审美意蕴的独特画面。

对画面的高要求,也让创作过程有些坎坷。要知道,每个人画画的风格不一样,最后成为“和谐的统一”比较难。团队前前后后汇集了600多人,精心打磨了1800多组镜头,制作了2000多张场景图。最后看到电影成片的时候,大家都很激动,我们在影片最后有一长串的制作人员名单,这些都是大家共同创造的证明。

记者:如今“国风动画”也成行业热点,《浪浪山小妖怪》有什么不一样的艺术特色?

陈廖宇:这部电影画风的核心基于两点,功能契合和文化表达。在艺术特色的表达上,我们没有仅停留在画面和笔墨本身上。

比如颜色处理上,观众可能会发现从头到尾有好多种绿,因为场景大多是在山林这种自然环境里。但绿与绿是不一样的,变化非常多。这些艺术表达给观众带来美感的同时,也要服务故事的层层递进。

另外,我们也特别在意电影的声音处理和音乐等。我们有非常优秀的声音指导、配音老师、作曲老师等。他们辅助剧情把细腻的情感传递给观众。这些可能是观众容易忽略的细节,但又是电影不可或缺的部分。

记者:业内认为《浪浪山小妖怪》传承了上海美影厂的二维动画美学。与时下流行的三维动画相比,二维动画如何保持竞争力?

陈廖宇:无论是二维还是三维,都是动画作品的表现形式。二维和三维并不直接决定票房高低,归根到底,电影作品本身质量要过硬。

在我看来,一部优秀的动画作品无论以什么形式呈现都很有竞争力,相信随着技术进步和剧本创作能力的提升,二维动画市场也会百花齐放。

百花齐放,才可能爆发出最强的生命力

记者:这些年中国动画电影爆款频出,您认为当下中国动画行业的发展趋势是什么?

陈廖宇:在我看来,一个好的趋势是“多元化”。这几年,国内真的出了很多优秀的动画片,这也得益于技术的进步和市场的成熟,我们也庆幸遇到一个好的时代。对于动画创作者而言,要去思考怎么做出更多元化的作品,从而带给观众更丰富的视听体验。无论什么体量、规模的动画电影都有机会在自己的范畴内做得特别好。一个行业出现百花齐放、丰富多彩的发展局面,才可能爆发出最大的可能性和最强的生命力。

记者:作为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的教授,您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跟年轻的动画创作者分享?

陈廖宇:虽然我是老师,但实际上我每天也得向年轻人学习动画。其实国内从事动画行业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浪浪山小妖怪》的创作团队也有不少年轻人。我和导演於水已经算团队里的“老人”。动画技术持续创新,这和市场流行度关联很大。我有幸每天接触这么多学生,不断接受市场最新潮的思想。如果非要对年轻动画创作者说什么的话,希望大家保持对生活的敏锐和思考,勇于尝试更多元化的创作。

记者:接下来还会创作《浪浪山小妖怪》第二部吗?《中国奇谭》的其他短片作品是否还会以电影形式出现?

陈廖宇:我们会根据创作需求来制作电影,碰到合适的,也会考虑做延展。不局限于电影,也有可能是剧集等形式。就像种庄稼一样,种下去之前并不知道它会长多大。有生命力的东西,它总是存在着一些你意想不到的可能性。

目前,《中国奇谭》第二部正在酝酿上线中。我们期待这部作品能带给观众更多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