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蹲门槛的小孩【10】
更新时间:2025-04-02 05:54 浏览量:2
然而他的威风凛凛并没有让整个班集体变得更好,我们的顽皮劲因为他的威风而像一根压瘪的弹簧一样,只要他一走开,我们就像压变形的弹簧突然被松开,反而弹得更高。
而他偏偏不是个愿意陪着孩子们学习的老师,他上课总是讲那么十几二十分钟,然后布置几道算数题,自己就去和女老师吹牛去了。而且一般要吹到下课铃声响起才来那么一下,急匆匆地走到门口,手一扬,说:“下课。”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在那个还没有电铃的时代,我们上课下课都是凭老师看着手表去敲钟,有些老师也没有戴手表的习惯,敲钟这件事也没有规定算谁的任务,有时候半天也没有人去敲钟,那钟也不是像样的钟,而是一大块中间空的圆铁环,用铁丝吊在楼道口,敲钟的梆子就是一根铁棒。我们就是听着这样的钟声完成了整个小学的学业。
尹老师懒,我们自然有样学样,不过班级的管理制度在他手里变得正规起来,从前班干部就像个摆设,除了班长在上课的时候叫一声起立,小组长负责一下收作业本和组员的背诵课文,其他一切事物似乎都由班主任亲自指挥。
然而到了他手上,他让整个班级组织像一个机器一样自动运转起来。组长啦,班长啦,文娱委员啦,纪律委员啦,卫生委员啦,学习委员啦,各司其职。
我有幸做了学习委员,我的任务就是负责检查各组长的家庭作业,将组长上报的没有完成作业的名单记录在册,还有就是在尹老师忙的时候偶尔帮着检查数学这一门的课堂作业以及考试试卷。
那时候我隔三差五就捧着厚厚的一叠本子回家,在家里拿着本子翻页,打勾打叉,俨然是个小小老师。有时候别的同学都回家了,我还和卫生委
员在教室里一边玩,一边做任务,我还是打勾打叉,卫生委员呢,他只在教室里玩,看着扫地的同学将地扫干净了,我们才一道锁了门,回家。
学习委员这个官的权力不小,掌管了整个班级的作业情况。我那个记录册俨然就是个审判簿,尹老师偶尔会来翻一翻,然后对名字多的人大加惩戒。比如抄生字,罚扫地,甚至扫厕所。比如有五个名字就罚扫一次厕所。
这时候就有小机灵鬼私底下来求我帮忙划掉他们的名字,当然也有人监督我是否徇私舞弊。我的那个审判薄几乎一下课就成了同学们竞相传阅的武林秘籍,谁都想一探究竟,我倒是并不徇私,我这个官做得唯一的好处就是尹老师并不检查我的作业,我经常性地偷懒,课堂作业不得不完成,家庭作业我几乎一个学期难得写几回。
那时候的我表面看起来是个极文静极守规矩的女孩子,尹老师出于对我的信任,将这些事情交到我手里。我对他是有所辜负的,最起码没有做到一个学习委员的以身作则。时间久了就免不了有人告我的状,说我自己的作业没完成,从来不记自己的名字。
如此一来,尹老师动用了新的办法,让班长的作业交给组长,我的作业交给班长,形成一个闭环的互相监督,名字由我记,班长负责监察。刚好班长又跟我坐前后桌,作弊似乎变得更加方便。我们经常递小纸条,彼此心领神会。那一段时间是我上学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从来不用惦记写家庭作业。这就像压在头顶的三座大山,去掉了一座的感觉,轻松又舒服。
可惜的是这个尹老师只教了我们两年,他就决定不干了,大概是嫌代课教师的工资低,又没有退休工资的福利。我只是在下课的时候,在走廊里玩,偶尔听见老师们的聊天知道尹老师南下广东打工去了,此后再无缘相见。
但我永远记得他老是指使我帮忙去商店里买烟买酒,那一年,学校重建,我们都搬到学校旁边的住户家里上课。有几个老师离家远,又没有食堂,就在一户人家里煮饭吃,我呢,经常帮老师们烧火。后来的老师们,再没有一个老师像尹老师那般信任我,他们都知道我性格中有不少的懒惰因子。我不写作业,不背书,交不出学费,三天两头地迟到,被罚站讲台,站走廊都成了司空见惯的事。也许是之前的那些老师给我留面子,毕竟我是一个女孩子。
我就像一个在村子里习惯顺手牵羊的小偷,当大家都给我面子,不点破我的偷盗行为,我多少还是顾忌自己的形象,不敢光天化日去偷东西。可是当有一天,被人瓜田李下地抓个正着。我就再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我像个无赖,虽然内心还是有廉耻心的,可是表面上,我要做个彻底的无赖,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和遮盖。可是掩饰什么?遮盖什么?我至今还有些想不明白。每次罚站,只要背着老师的面,我就要和同学们做鬼脸,老师不在,我还要大喊大叫,将大家都带着嘻嘻哈哈起来,这大概就是我反叛惩罚的方式。我最记忆犹新的是一个差不多二十岁的女老师,刚出校门,为找工作的事烦心,在姨父的建议下,做了教师这一行,实习的样子。
当然这些都是她后来和我们打成一片后,主动说起的。我现在还能想起她当初的外貌,身体丰腴,脸也有些圆,头发拉直的,当时的我还不知道头发原来可以拉直的,穿得很时髦,她有一件裙子,就是一块宽大的布,布两边有绳子,将布在腰上围起来,绳子打结,就那样穿在身上,要是坐下来不注意,那岔开的地方会露到大腿顶端,还能看见她肉白色的丝袜。
我已经记不起她的姓名了,且叫她孙老师吧。这位孙老师毕竟太年轻,当时我们都五年级了。班里长得高大的男同学,个子都比她高一个头了。尤其那些调皮的高大个,她有些吃不定他们。她站在讲台上骂他们,他们一丝一毫的羞耻感也没有,反而嬉皮笑脸,有时候还要还嘴。她站在讲台上满脸通红,对他们也没有办法,有时候只好自己气得哭起来,然后就去学校里煨她腾出来的卧室里,关起门来,也不管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