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学的小孩，他们的人生被“卡”住了
更新时间：2025-03-10 11:22 浏览量：3
新学期开始已经数周，人生中的又一轮七日循环已经转了几圈。从寒假的疯狂玩耍切换到高强度的学习，女儿极不适应，问题频出，包括而不限于：道法课睡着了、数学课听不懂、体育课跑不动、语文书不会背、物理题做不出等等。到了周四晚上，一道别的同学都会做只有她费时耗力却怎么也搞不懂的物理题，终于把她打趴下了。初中生的崩溃就在第一瞬间，然后是长达一小时的嚎啕。队友从书房冲出来，想用武力镇压，被我拦了回去。这个点，不让哭个够是不行的，她是为了一道题吗？不，那是开学情绪的宣泄，九年义务牛马，哭哭更健康。最后，女儿宣布不做作业了，直接去睡觉。我没敢拦着。开学关难过，其实我挺怕她会说出那句：“妈妈，我不想上学。”
《小舍得》剧照
开学了，孩子不愿上学又到高峰期。好友的孩子小南生了一场大病，高烧、点滴、持续乏力……好像身体在随心而动帮助她逃避开学这个时间段。小升初后，小南一直不适应初中生活，不适应学业难度的提升，不接受分数的下滑，也并不喜欢陌生的集体。一开始是请假，后来就干脆不去学校。孩子情绪上来的时候十分激烈，哭泣、嘶吼，用尽全身的气力，去争取“不上学”的权利。父母开明，也拗不过孩子，小南就此休学。我唏嘘， 这么有精神的孩子，到底学校是什么样的洪水猛兽，让她调动所有能量和父母“对抗”，仅仅是为了逃避。
女儿初一上学期的时候，曾经有段时间也视学校为洪水猛兽，上学对她来说像是受刑。分析过原因，一是课业重了，她觉得辛苦；二是进了一个好班，学霸太多，她技不如人，比较受打击；三是人际关系上不顺利。那时候，我看她难受的样子，自己也跟着揪心，为了缓解压力，我帮她请了很多次假。后果就是，孩子越来越接近那个临界点，喘口气就能继续前进，泄了力可能就此沉沦。回想起来，小南在学期之初大概正在感受着女儿当时的痛苦。
初一上，一个魔性的学期。另一个朋友谈及同事的儿子小西，小男生海淀学霸一枚，升初中后进了一个“好班”，成绩直接掉到倒数。这个稳重的男孩，变得愈加沉默，负面情绪憋在心里，变成了身体的不适，他开始头疼、频繁起夜、失眠，甚至掉头发。夜里睡不好，影响白天的学习，越学不好越焦虑，越无法入睡，小西陷入了恶性循环。
家乡好友小C的儿子北北也曾遇到同样的问题，在家乡的牛校牛班里备受打击，逐步丧失学习的热情和信心，在学校问题频出，招致老师的忽视和同学的欺负。上学对北北来说，变成了极其痛苦的事。 孩子们被卡在挫折和痛苦里难以自拔，每天在学校的日子变成了掌控不了又逃不走的循环。
小南休学两个月后，我再次见到她，发现这个能量爆棚、满身反骨的小姑娘失去了往日的精神。睡到日上三竿，整日打游戏，偶尔做个视频，到了傍晚又开始犯困，连玩手机都昏昏欲睡。我惊诧也痛心，孩子得偿所愿“不上学”，但并没有因此变得好受。 很明显，逃避并没有解决她的问题，反而剥夺了她的另一样重要的东西——价值感。 小南觉得自己“弱爆了”，成了家庭的负累，是个糟糕的人。她舍不得退出原本的班级群，眼睁睁看着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自己停滞不前，内心压抑惶恐。大人提出转学、留级等重新上学的思路，她却犹豫不决，觉得后退就证明了自己是个无能的逃兵，对于“另起炉灶”没有信心。小南的人生被“卡”住了，进退失据。
《鸣龙少年》剧照
女儿五岁时，我带她到公园玩，有一处挺高的蹦床。她想玩，我买了票。爬上一遛台阶，走到蹦床的入口处，女儿却胆怯了，从蹦床的缝隙往下看，很高，她害怕。但是看其他孩子那么快乐地蹦着，她又眼馋，舍不得走。女儿就此卡在蹦床的入口处，往前走一步就能获得快乐，却也要承受危险和恐惧，往后退一步，安全，可就得不到快乐了，而且很窝囊。我在一旁着急但不敢说什么，想鼓励她向前一步，又怕给她压力，想干脆让她放弃，又怕她失望难受。
回想起来，我觉得小南特别像站在蹦床入口纠结的女儿，停滞着、安静着，内心却被两种力量冲击和撕扯。物理学的二力平衡原理告诉我们，物体受到几个力的作用时，如果保持静止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则这几个力的作用效果相互抵消，物体处于平衡状态。 孩子不是物体，人生停滞，心理却失衡，人生被卡住，静止却很痛。
在蹦床入口卡了十分钟，女儿嚎啕大哭。破局的是一位北京大妈。她奋勇上前，直接把女儿抱了下来，然后指着我的鼻子骂：“你怎么当妈妈的，就让孩子自己在那哭”。我无法解释我和孩子的心路历程，两个人倒是在大妈“一力降十会”的举动下各自找到了台阶，退一步海阔天空，害怕就下次再来玩吧。感谢大妈，帮我们做出选择，其实最需要的勇气和能量的就是选择。
《学爸》剧照
小C和北北选择了“退”，北北初一下学期休学，转去一个普校普班，从头开始。普校的高中升学率只有牛校的一半，但是北北在里面交到了新朋友也找到了归属感。他的热情、真诚、对世界的好奇心、宽广的知识面，被老师、同学看到和欣赏，孩子有了价值感，也有了学习动力。 退一步，其实是迂回向前，绕过了人生被卡住的那个点。
女儿的问题，我是用“冲卡”来解决的。第一学期寒假，我和孩子班主任深谈了一次，达成了一个共识，推着、哄着，“软硬兼施”也要让孩子坚持上学。小时候常在总结里写“老师的鼓励、同学的帮助”，大多是客气话，女儿初一下学期，我们对这些有了真实的感受。孩子在学校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帮助，家中我也尽可能地陪伴，过程中有波折，好在效果还不赖。不管未来还会出什么幺蛾子，眼下算是帮着孩子冲过了被卡住的那个点。
《少年派》剧照
小西的妈妈正在帮儿子冲过卡点。小西出问题的原因除了学业压力，还因为初一上学期时，妈妈参加了三个多月封闭学习，完全无法陪伴孩子。妈妈培训归来，看到儿子遭逢困局，立刻上手。先进厨房，好吃好喝地给儿子做上；陪吃之后陪学，帮助梳理学习上的困难，调整目标和期望值；还有陪睡，儿子早就分房单睡，但为了孩子的睡眠和安全感，妈妈决定陪睡一段，果然，有了妈妈的陪伴孩子不再失眠，一觉到天亮。期末前的一个月时间，小西调整好了状态，人有了精神，虽然成绩在班里还是在下游，孩子的心态却已不同，他说：“我的年级排名还是可以的。”
虽然有进有退，情况各有不同，选择和应对也不同，却有个共同点。 被卡住的时刻，孩子需要来自父母坚定的支持和温柔的陪伴。我们要帮助孩子为人生上发条，推动齿轮再次转动。
《陪读妈妈》剧照
现在比较时兴的观点是：“孩子不上学是家庭生了病”。是有道理的，比如小西的状况和母亲的暂时缺席有关，女儿初一时，我和队友因为一些家庭决策发生分歧常有口角，北北初一时也曾遭遇家庭变故。小南的父母也在反思，家庭关系是否失衡，一些积存的问题是否影响到了孩子。孩子用激烈的方式，让生活暂停，或许也将成为一种正面的力量，让父母去反思自己的人生。而当孩子突破人生的卡点时，大概也将是一个家庭浴火重生的时刻。
但是对于上面这段 “政治正确”的话，我也会觉得厌烦。我们这届父母已经背负了很多了，挣钱也累、工作也卷，孩子教育也卷。如果孩子出了问题，我们还要反思自己的错漏，然后努力调整，尽量给他们创造一个优秀的“原生家庭”，否则他们会变本加厉地折腾我们。都在说要“救救孩子”，谁来救救我们？可是谁叫我们是成年人呢？谁让孩子是我们亲生的呢？怨天尤人没什么用，只能如同那个直肠子的北京大妈一样，奋勇破局。